夜已深,除了当值巡守的几个婆子早已没有了行人。
他们主仆两人的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点声响便显得很突兀。
裴东柏的走了两步又堪堪停住,回过头来看着齐善。
齐善被看得浑身一寒,莫名的捎了捎头,干巴巴的压低了嗓子问:“主子何事?”
“去看看!”
裴东柏神情未变,而是回头指了指西边。
齐善闻言望了过去,竟发现刚才还漆黑一片,此时不远处竟有了一团跳跃着的光亮。
看样子似乎是烛光。
这么晚了,蓬安堂里怎么会有亮光,莫非......
齐善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紧张,蓦地心头一跳,不敢再多想,连忙压低了嗓子迎了一声朝那边跑去。
齐善似乎听到了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深吸一口气突然脚下加速。
裴东柏此时心里正天人交战,理智提醒他该转头就走,可是心里某个念头却仍是越来越旺。
脚下的步伐不管多么迟疑缓慢,都是在朝着那个方向前进着。
可是还没等他纠结着走出十步远,齐善又匆匆的跑了回来。
裴东柏自然的住了脚,淡淡的如同处理公事般淡漠没有兴趣,“何事?”
“是,是孙嬷嬷!”
齐善却觉得自家主子的眼里闪着某种寒光,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还是说出了某种残酷的事实。
裴东柏挑了挑眉,仍疑惑的看着齐善。
齐善闻弦歌知雅意,往旁边挪了挪。
裴东柏面前便是空荡荡的黑漆漆的青石小路了。
裴东柏眉头还没来得及蹙起,便听到了不算轻盈的脚步声,几个呼吸从黑暗里走出了穿着素灰色襦裙,头发斑驳的孙嬷嬷。
孙嬷嬷低着头,在深夜灯光的映衬下那斑驳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渗人。
孙嬷嬷说来年纪与祖父差不多大,甚至还大两岁。
不过,娘亲在世时,孙嬷嬷保养的很好,只有在对她们笑时眼角才会露出几道褶子,头发只是偶尔有几根白发,绾髻时别在里面根本发现不了。
自从娘亲离世,不过短短三年里,孙嬷嬷却迅速老去,老了何止十岁。
这几年里,父亲平日里无事都会待在蓬安堂,所以也是经常见孙嬷嬷,但却从未注意过这些,今日陡然发现好似瞬间苍老了的孙嬷嬷,心里大吃了一惊。
此时孙嬷嬷已经笑着给他见礼。
“嬷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息?得当心身子。”
面对孙嬷嬷,裴东柏的声音不自觉的温和了很多,就像关心长辈一般。
“无事,夫人...大夫人屋里的刺绣屏风脱了几根线,老奴趁着夜里无事补补,人年纪大了,觉少!”
孙嬷嬷对父亲的关心很欣慰,她认为这是大爷对大夫人有情谊,才顺带着对她这个老奴好,所以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不少。
但齐善在一旁看的却莫名的寒冷。
那笑容真是,太..吓人了。
“可是下面人不尽心?”
蓬安堂里只有卧房与里面的盥洗室之间摆了道刺绣屏风,裴东柏记得上次见时,还没有损坏,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坦,而且他没行到竟是孙嬷嬷亲自动手修补这更让他怀疑是家里的下人不尽心。
大宅院里那些龌龊事儿他也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此时,新主母刚进门,原配留下的人或物就受到各种怠慢,这让裴东柏感到愤怒。
他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了句:“明儿把东西给齐善,我让她送去绣庄补补。”
裴东柏说完便大步往青石路而去。
孙嬷嬷站在那里看着大爷的背影竟有种罗落荒而逃的感觉。
一夜无事,裴彦馨丝毫不知道昨夜里父亲与孙嬷嬷的交流,一早睁开眼不想起床,眨着眼睛望着帷帐就想着今儿要做些甚么,要不要去挑拨一下那个削尖了脑袋想着钻进裴家门儿的许泽覃,或者去吓唬吓唬到处蹦哒的孙娘子。
裴彦馨突然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难道她就没有别的消遣的么,这日子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或者去看看李明华与薛晴相爱相杀?
果然,她的生活已经如此匮乏。
“五娘子,刚起床了,夫人那边过来催了。”
篆儿进来撩开帷帐催促道。
“哦”裴彦馨反射般的点了点头,“去哪儿?”
问完自己先愣了下。
篆儿没注意到裴彦馨的表情,她把帷帐挂起来,拿过来今儿出门穿的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嘴里回道:“自然是去崔家啊?今儿三朝回门,您与大郎君和小郎君都得去呀!”
“回门?”
裴彦馨歪着脑袋回忆了一圈儿,才记起父亲娶进了博陵崔氏进门,今儿正好是回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