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人还没死,这便过分了么?(2 / 2)

这一晚,焦韫王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鹅毛一般,飘飘洒洒,宛如风里飞絮。

绯樱阁里,为了方便同时照料瞳歌主仆,端木残将两人安放在了一张榻上。

唯恐二人伤势恶化,一/夜不眠,忙得分/身乏术。

瞳歌是夜半时候醒过来的。

端木残正在桌前,给乐文调制伤药。

察觉到身侧清浅的呼吸,并孱弱的心跳,瞳歌扭头去看。

瞧见乐文脸上的浮肿,消褪了不少。

凝耳倾听,她的呼吸虽浅,却还算均匀韵律,正睡得深沉。

撑着坐了起来,牵动肩上伤处,却忍着痛呼没有出声,生怕惊扰了旁边的乐文。

屋里灯火昏沉,甚是安静。

端木残听得她动静,忙走了过来,担心的关切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瞳歌脸色苍白,摇了摇头,“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喉咙火烧火灼,渴得厉害。

端木残忙倒了杯温水过来,扶着她喝了下去。

瞳歌揉了揉双臂,感觉特别冷。

“下雪了。”端木残解惑,拿了旁边的外衫给她披上,“还好墨王爷那一掌留了余地,不然你这条命,今天怕真就没了。”

……

神色淡淡的听着他说话,瞳歌并不大在意自身的伤势。

或者该说,现在的她,除了想要乐文好好的,暂时无暇去在意其他。

什么兰香,元姒,抑或御凌墨!

此时,都不在她介怀的范围里头。

转头瞧了眼乐文,手指碰了碰她冷沁的脸颊,眼睛掠过一丝消弭不去的痛意——

她若能小心一点,不那么疏忽大意,留下乐文一个人,在这暗涛汹涌、危机四伏的王府。

乐文也不必因为她的自大自负,受到这种伤害。

如今后悔,已是无济于事,“她……什么时候醒来?”

端木残沉吟半晌,坦白道:“为了减轻她的痛楚,在下给她灌了一些促进睡眠的汤药。如无意外,约莫要到明日黄昏才会醒来。”

难怪她受伤那么重,却睡得这般无知无觉。

瞳歌会意的颔首,沉默片刻,压抑的问道:“她的手……

可还能复原?”

并没立即回答她的问题。

到桌前继续调制伤药,好半天才道:“……在下尽力而为。”

疲惫的阖了眼睛,“……端木公子,请务必医好她。”

鼓捣草药的手一顿,默默颔首。

会的……

……

端木残说,乐文除了两手受伤严重,身上还有多处的骨折。

为了她的病情着想,暂时莫要移动她的身子,方是正道。

瞳歌原也想让乐文留在她的房里,静静养伤。听得他这般中肯的建议,想也没想的点头应允。

晌午端木残过来给两人送药的时候,顺便差人搬了张矮榻过来。

瞳歌感激不尽。

……

转眼几日过去,屋外的天地,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瞳歌的伤已经调理得差不多,偶尔同乐文相对无话的时候,还能一个人往院里,堆砌一个雪人儿。

端木残过来给乐文的手换药。

穿过月牙门,瞧见她正在给歪鼻子歪嘴的雪人,戴一ding不忍睹视的黑布帽子。

微微一愣,阔步过去,调笑道:“在下原以为你不仅嘴巴坏,脾气差。没想这女红活计,竟也弄的这般的奇葩。”

“废话少说,赶紧进去!”瞳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手里的雪球,忍着没恩将仇报的往他头上扣!

端木残淡然一笑,正了正雪人的胡萝卜鼻子。后退两步,端视一眼,甚觉满意。

转身,随意道:“这不就进去了么?你身子的伤也刚好不久,外边严寒,莫要待的太久了。”

瞳歌背对着他,心不在焉的给雪人捏手臂,“……唠叨。”

脚步一顿,无奈的摇了摇头。褐眸,蓦地划过一抹担忧。

她最近情绪,似乎太过平静了一些……

听得身后屋门关上的声音,瞳歌脸上的淡然神色,一点一点的褪去。

冷漠冰寒的脸庞,衬着天上纷飞而下的飘雪,别样的幽深,诡静……

再过些时候……

不用太久,再过些时候就好了……

……

为了代替受伤的乐文,料理绯樱阁的生活起居。端木残自作主张,从牙婆手里,买了个手脚还算麻利的丫头回来,供她使唤。

瞳歌瞧见乐文听闻有人替代了她,脸上一刹的失落之色,并蹙眉阖了眼睛。

心里一疼,本想拒绝。

想到自己家务活儿,虽然做的还算顺溜。可乐文自打醒来过后,始终不言不语,分明是怨了她,恼了她……

害怕她因为抵触自己的靠近,累了伤势的复原。权衡再三,终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端木残的好意。

新来的使唤丫头叫甚,她是不大在意的。也很少有主动吩咐她,去做甚事情的时候。

倒是乐文,跟那服侍她日常起居的丫头,相处了几日,逐渐的热络了起来。

偶尔在门外,她还能听见几声,乐文压抑的低笑。

心里头一时又喜又涩的。

端木残瞧见她坐在石阶发呆,给她捎了一枝时令的绿萼梅,在她身旁坐下,“你现在的表情,活像是女儿要出嫁。”

指尖拨弄着绿萼梅花瓣,瞳歌苦笑:“乐文好起来,还有活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即便她不会再如之前,掏心掏肺的对待自己,她也是没所谓的……

真的没所谓……

见她笑着的面庞分明伤感,端木残转了话题,“听说前些时候,萧王爷并永宁公主来找过你,却与你不欢而散。……却是为何?”

想起日前御兮澈过来绯樱阁,听她说不能一道去‘济贫’。登时哭的稀里哗啦,直控诉她不守信用,失望并愤怒的跑出了墨王府……

瞳歌便觉着对她不住,心里头满满的愧疚。

后来萧王爷御曦皞折了回来,正儿八经的问她其中缘由。

伤了兮儿,非她所愿,已是做错。御曦皞面前,若是再行敷衍,便是错上加错!

只得将墨王府近日发生的事情,挑拣了内容说与了他听。御曦皞表示理解,跟她保证会好好的安抚兮儿,遂提步离开……

如今已是一月过去,再没见兮儿同御曦皞过来……

心里有些泛酸,沉默的摇了摇头。

见她似有苦衷,一脸的苦深,端木残叹了声气,便也不再追问。

……

原以为乐文在两手复原之前,没打算再同她说话的。

这天新来的丫头往后院浣洗,瞳歌侧身躺在矮榻,阅读自端木残那里顺来的医书。

乐文除了两手,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

坐起来,望着窗下矮榻侧着身子的瞳歌,动了动唇,想出声叫她,又觉着唐突。

“有甚话想要同我说么?”瞳歌坐了起来,凝着她清减了许多的小脸。

心里少见的紧张,面上却是淡然若水。

乐文默了片刻,小声的斟酌道:“奴婢的伤已经好了……奴婢想回自己屋里。”

原来她乐文已经厌烦她,到了不愿同她呼吸同样空气的地步呵……

瞳歌自嘲一笑,重新躺了回去,“……随你吧。”新来的丫头会照顾她,她没甚需要担心的。

瞧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自嘲,乐文心口一疼,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想要解释,脑海里好几次缠绕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念头,再次侵袭而来,忽然就没了同她说话的勇气。

再给奴婢一点整理情绪的时间,王妃……

……

白驹过隙,又是几日过去,已是除夕。

这是瞳歌在龙川大陆,过的第一个新年。

亮白的天幕,还在飞雪。

大清晨的,绿纱便过来请示,年夜饭有没有需要特别烧制的菜肴。

‘绿纱’据说是端木残给这新来的丫头取的名儿,仿佛给乐文寻了个妹妹。

绿纱很是喜欢,乐文脸上也有了化不开的笑容,皆大欢喜。

“你过去问问乐文,有没有甚想吃的东西。你自个喜欢的,看着弄便是。至于我,随意就好,不用太费神。”瞳歌搁下手里的书,笑意清浅。

绿纱语气轻松的应了声“是”,便出屋下去准备了。

绯樱阁的人气,一向冷清。屋里屋外的布置,与平时没甚分别。

瞳歌对过年也没甚概念,许多事情,都是乐文并绿纱想着拿主意的。

东齐皇帝喜欢热热闹闹,儿女绕膝,大早便宣了御凌墨进宫。

晌午时候,端木残拿了几张红纸过来,桌上摊开,说是要写两幅喜气的对联。

“端木公子,大年三十的,你要留在绯樱阁吃年夜饭,然后一道守岁么?”瞳歌看着他笔走游蛇,两幅对联一蹴而就,随意问道。

端木残拿起对联仔细端量了下,瞥目看她,“怎么……墨王妃不欢迎在下?”

瞳歌笑着摇头,“哪能呢,欢迎之至。”不去问他,除夕为甚不回家与亲人吃团圆饭。

有些人,有家归不得。

有些人,无家可归……

都是失落之人,不问也罢。

……

到了晚上开饭,乐文因着面子薄,照例是不肯出屋吃饭的。

瞳歌允了绿纱陪乐文一道用饭的请求,让她多端些饭菜进去,两个人好好的高兴一下。

绿纱欢喜的应允,正要离开,端木残出声叫住了她,“虽然早了一点,绿纱,这是你跟乐文的红包——”取出袖袋早便备妥的红包,送了过去。

照理说,红包应当守岁的时候再给的。乐文伤没痊愈,不能熬夜,索性就先给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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