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离沉吟道:“李公言之有理,辽人如何得知,莫不是歪打正着?”
李处耘摇摇头:“若无确事,辽人派使者劝我,岂非徒劳!本公已贵为大许国公,家眷根基都在大许,辽人能给本公什么?此事唯一的解释,官家之症,与辽国脱不了干系!”
仲离顿时与李处耘面面相觑:“李公觉得这是个阴谋?”
李处耘镇重其事地点点头:“所谓重症,可能是辽国人设计谋害官家。”
仲离又看着李处耘手里费了很多时间,快拼凑完成的信纸,沉声道:“李公是想把这封信先送回东京,提醒朝臣?”
李处耘眉头紧皱:“正是。若无此信,本公空口提醒,那不是平白引人猜忌……不然,本公远在西北,如何能猜测官家是受人所害?”
仲离不动声色道:“便是李公送了此信,依旧会被人猜忌。”
李处耘听罢久久无语,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便默默地继续拼凑未完成的信纸。
仲离语重心长道:“主公可得远虑!当此之时,咱们先要表现出忠心为国的样子,切忌被人往头上扣屎|盆子!此时咱们羽翼未成可不敢轻举妄动,好生熬过去,来日方长矣。”
李处耘不置可否,他的思虑,并不比这个幕僚短浅。李处耘的思虑,不仅来源于书籍,更是无数惊涛骇浪中淌出来的阅历。
……东北面,萧思温已经亲自从上京来到了辽西地区。
他骑马站在山坡上,迎着海风,能眺望到渤海海面,海边的平地上,一座形状怪异的土堡躺在那里……样子着实很奇怪,但据杨衮的描述,这玩意很难攻打。
萧思温相信杨衮的战阵见识。
那堡垒似乎还没完工,就像一座只有土坯的临时营寨;最奇葩的还是选址,西边是龙山,东边也是山,堡垒不建在山上,却建在两座山中间的平坦地方。
杨衮的解释是,两侧的山离海面较远;许军为了靠海,完全放弃了地形优势。此前许军在曰本国建石见堡时,建造在山坡上,有过打通海路的尝试失败……
“此堡非大城,控扼地盘小,却是咽喉之梗。大辽军若从东北进关,许军在此,近则威胁我粮道、退路;远则袭扰渤海旧地。”杨衮遥指山下,侃侃而谈,“从曰本国的战事看来,末将以为放弃此路,从上京出兵,自北口、武州等地尝试南下,更为容易。”
萧思温低声道:“只要郭铁匠一死,许国必内乱,便是攻守易势之时。”
杨衮露出欣慰之色:“末将闻报郭铁匠中毒已深,只要毒入五腑,谁也救不了。”
他欣慰的却是能够知情,因为此事极其机密。
萧思温不动声色道:“得沉住气,不能轻举南下。东北辽军,先攻尝试拿下此堡,等待战机!”
他说罢调转马头,又回看了一眼西南方向……萧思温也觉得阴谋极为下作,而且当时范忠义策划方略时,他还觉得不怎么靠谱、难以凑效,不料竟然一办就成,连萧思温自己也有点意外。
干这等事,萧思温也是迫于无奈。堂堂大辽,被逼到如此田地,只能无所不用其极!任何手段,为了国家兴亡都不算过分。
他琢磨过“南人”历朝事略,认定许国若无郭铁匠,对辽国的威胁并不是那么大。只要郭铁匠一死,一切都有转机,可是郭铁匠才三十来岁,要等他老死,至少萧思温觉得自己耗不过;这样最好,许国主“暴毙”,不仅消除了巨大威胁,萧思温还估计许国得内乱!
上京的萨满祭司在秘密古墓里,成天都在用古代神秘法术诅咒郭铁匠归天,但诅咒了几年似乎并不凑效,最后还是毒药有作用,痛快送其升天!
一众人骑马奔一个时辰,便见营州地盘上马兵纵横,营帐如云,辽军大军云集。不多时,大将耶律斜轸策马来见。
两拨人面对面在马上以手按胸,默默执礼罢,方才靠近。萧思温道:“许军堡垒尚未完成,大帅尽快调兵袭扰,别让他们再加固工事了。”
耶律斜轸道:“彼堡约只两三千步军,何不干脆夷为平地!?”
萧思温看了一眼杨衮,道:“上次曰本军三万进攻石见堡五百人,数月不下。大帅不可轻敌,出兵时,让杨衮随行。”
杨衮骑在马上,正色向耶律斜轸欠身致意。
耶律斜轸也是辽国猛将,但性情不如以前名噪一时的耶律休哥猛烈,当下只道:“甚好!”
萧思温策马向营州城而去,一路上,营州丰腴肥沃的平原葱葱郁郁,庄稼长势很好。虽然大辽的主力一向不在渤海国旧地,但对这片广袤土地视作心头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