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悲剧(2 / 2)

我连忙扶起他:“你叫小曹下来,我有问题要问他。”

“叫他干吗?他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其实从那天你们母子俩的对话来看,我感觉你俩的关系很奇怪,处于一种互相制约又互相仇恨的状态,对不对?你觉得小儿子的死是小曹故意害的,你恨他,但你又拿他没办法,你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管怎么样,叫他下来吧,我有事问他。”

红霞想半天,才勉强点头,她拍拍浴袍表示没带手机,我将手机递给她,她打电话,叫小曹马上来花园一趟。

等待小曹过来的过程中,我和她继续聊着:“小曹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你亲生的呢?”

“不知你有没看过一部电影叫做记忆碎片?”

我当然看过,做为心理医生,我最爱看与人性和心理有关的犯罪悬疑片。

记忆碎片说的是主人公因为受伤,大脑只能存储五分钟的记忆。过完五分钟,所有记忆全部清空,他会不记得自己五分钟前到底要开车去哪,茫然驶在马路上,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他也不记得自己蹲在马桶上到底是准备拉屎还是已经拉完要擦屁股,他必须要看一眼马桶才能断定。但他零碎记得受伤以前的一些片断,记得自己妻子被人杀害,自己被人打伤。

然而就凭借以前的记忆碎片和现有的五分钟记忆能力,高智商的主人公通过推理和观察,顽强的找到了仇人并复仇成功。至于最后被他弄死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真正仇人,导演没明示,用了留白手法,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那是部非常精彩的电影,我很喜欢。

人如果没有长期记忆,生活中固然十分痛苦,但好在最多也只痛苦五分钟,因为五分钟后他其实就会忘了自己只有五分钟的记忆这回事。(所以记忆碎片中那主角在全身纹满了各种文字,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一些重要的事。)

那主角就好比是鱼缸里的金鱼,金鱼永远不会因寂寞而死,不会觉得困在这小小的鱼缸里而活的无聊焦急烦燥。

因为金鱼更惨,只有几秒钟的记忆,它游到一边,再游回一边时就会想,咦,这是个什么地方,好玩的很,我没来过哟。再游,还是这么想,永远这么想,它永远觉得这是个陌生地方。

因为金鱼的记忆关系,小小的鱼缸对它而言,其实就是一汪海洋,也正因为此,它才能活的长。

我点头表示看过那部电影,红霞又接着道:“我觉得婴儿的记忆可能就类似于记忆碎片中的男主角,他零碎记得许多不成联系和逻辑的片断,但又拼凑不起一个完整的真相。他在七八岁时会经常问我,妈妈你记不记得好象有段时间只有我们俩生活在一个小房子里,没有爸爸。每当他问到这个,我都会很紧张的告诉他是他的记忆偏差,没有这样的事。”

我想,人很多时候的确会涌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想法、信息,这些都是潜意识不知在什么时候偷偷记录的。有时你自己都想不明白是自己经历了这些还是目睹别人经历了这些。人大脑的记忆有时是杂乱无章的,你不清楚这段记忆或阴影的来源究竟在哪。

而且,人的记忆是有偏差的,其实明明是错的,但你却深信不疑。

很多时候,你和幼时朋友共同经历的一些事,在若干年后共同回忆时却发现每个人的记忆都不相同,根本不知是谁错了。你非说那次我们偷地瓜时追赶我们的农民是穿着红背心,而我的记忆中他却是穿着蓝背心,可以一直争吵到摔桌子板凳也不知道到底谁的记忆是对的。

“世荣还问我,妈妈,你记不记不得有一个嘴角有颗黑痣,笑起来有一排黄牙,走路内八字的中年妇女,她说给我糖吃,我就跟她走了一段路。不知为什么,想起她总让我有深深的厌恶感。”

我一惊,小曹在潜意识里对我透露过这段话,就是因为这妇女给了他很多阴影,使他成年后对女性一直没什么好感。莫非这妇女就是拐走他的人?长毛不是说那是买的孩子么?他撒谎?

转念一想,或者也不能说妇女是拐走他的人,是长毛谈妥了价格后,考虑到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上路有诸多不便,也不会照料孩子,便让那妇女抱着孩子回星海。

哪个人贩子集团没有妇女这一必须的硬件配置呢?

但孩子不清楚买卖这回事,只隐约记得一个长相丑陋的陌生妇女抱着他到了很远的地方,有种本能的厌恶感。

小曹的记忆应该出现了偏差和混乱,事实是那时他还不会走,他是被抱在妇女怀中的。

我瞟到小曹走近花园,看到我和他妈妈在一起,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

我笑笑:“小曹,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妈妈都对我说了,不用惊慌。”

小曹不说话,惶恐的看着他妈妈,红霞点点头:“是,崔医生什么都知道了,秘密保不住了。当年卖你给我的人贩子落网了,在敲诈勒索我,要我把他营救出来,我哪有那本事那人脉?我又不可能真告诉你爸爸,真告诉你爸爸,我们俩都会被扫地出门。所以我只得求和你爸关系很好的崔医生,让崔医生求你爸,保那个人贩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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