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王宁安被弄得有点懵,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王安石居然要撂挑子。
在他的印象里,王安石是个百折不回,哪怕得罪了天下人,也在所不惜,是个认死理,钻牛角尖儿的货儿!
他怎么可能放弃相位,甘心让贤,怎么也解释不通!
“介甫兄,你不是开玩笑吧?”
王安石感慨一笑,“王爷,老夫正好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对你讲。”
……
接下来的一刻钟,王安石滔滔不断,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王宁安。
其实没有西域的黄金,大宋的城市化水平就很高了,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有百分之三十之多。
随着水泥明,还有军工订单,以及商路打通,大宋的城市化在快速推进,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以往是变法太成功了,以至于人们都视而不见,以为无关紧要。
直到周峰案爆出来,才有时间,去回头审视各种问题。
如今大宋达的城市大约有二三十个,而每个城市,都在不断吸纳周围的一切,换句话说,有数以百计的州县,面临着失血的窘境。
“王爷,有人借着周峰案,想要逼着政事堂下放财权,把更多的税收留在地方,或者是拿出一些财政预算,填补地方缺口。还有人建议,要废掉皇家银行,准许地方自己设立银行,扶持自己的产业……王爷以为如何?”
王宁安深吸口气,摇了摇头,“不成,绝对不成!”王宁安早就思考过。如果靠着撒钱,就能解决问题,他还至于这么愁吗!
大宋的工业,金融,还都处在一个刚刚兴起的阶段,远远没有余力反哺农业。
而且在工业的时代,展经济,需要一定的条件。许多州县地区,根本不适合展工商,就算投下巨资,也没有多少收益。
大宋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经不起浪费。就算还有余钱余力,用来打西夏,打辽国,开疆拓土,岂不是更好?
那些讨要财权的人都是谁,王宁安一清二楚。
以韩家为代表的世家大族,之前就反对金元改革,这一次有了机会,怎能不替自己争取利益,可朝廷根本不能向他们低头。
王安石感叹道:“这个案子必须有人负责,如果老夫不辞官罢相,就没法交代,他们还会闹下去。直到逼着朝廷让出财权为止。如果那样的话,变法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老夫辞官,正是为了保护变法成功!王爷,拜托你了,接过来吧!”
王安石情真意切,不得不说,王宁安真的动心了,他略显迟疑。
“介甫兄,你,你真的甘心回归田园?”
王安石脸微微泛红,他仰起头,自嘲一笑,“老夫今年还不到天命之年,岂能甘老林泉!只是老夫有些迷茫,有些糊涂了。”
“老夫做地方官近20年,自以为了解民间疾苦,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免役法,市易法……这些法令,都是老夫苦心焦思的结果……只是真正落实起来,并非都是利国利民,相反,还有很多人因此受害!老夫心知肚明,有太多人骂我,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轻易改变,一旦退了,整个变法就难以为继了。老夫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王安石语重心长道:“直到这个案子出现,老夫觉又出了许多新的问题,以前都没有想到过。更不知道如何解决,继续让老夫留在相位上,只是尸位素餐,做多多错罢了!老夫有个想法,我要游历四方!”
这位还真是想法别致!王宁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起来还是王爷启了老夫,当年你让司马光到地方上,去想办法解决青盐的问题。还告诉他用脚板走出来的学问,比起从书本里得来的要有用万倍!这些年,司马君实可没少提到,要知行合一。老夫把变法推到了这一步,接下来该怎么走,我心里没数,既不知,也没法行。”
“老夫想真正去民间,去各个县城,去山村,看看老百姓究竟过得如何?变法对哪些人好,对哪些人不好,要如何取舍。或是三年五载,或是十年八年,老夫只要想清楚了,就会回来!”
“所以,朝中的事情,全靠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