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文的,衍圣公乃是圣人血脉,关乎孔孟道统,你身为孔孟门人,非但不帮着争,而且还趋炎附势,帮着王宁安说话,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文彦博苦笑一声,“醇之兄,我不是不想争,我问你,争了又能如何?”
“这个,总比不争好?”
“错了,争容易,不争难啊!”
庞籍蹙着眉头,只送给文彦博俩个字,“放屁!”
“好,好,好!”
文彦博也来了脾气,怒冲冲道:“陛下和王宁安都是一个意思,我争了不过是罢官而已!可是我罢官了,这个案子会交给谁?是王宁安的门人,还是宋庠的弟子?他们这些人早就磨刀霍霍,有我在,尚且能保住几个人,如果换成他们,可就一个都别想跑!甚至会牵连无辜!祸及天下士人,到时候兴起大狱,不知道多少人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文彦博竟然有了一丝悲壮!
“我是不要脸,可我是为了天下士人不要脸!有我在至少能保住一些人,没有我,那才是一个死呢!”
“你能保着谁?是孔家,还是孟家?”庞籍怒吼质问。
“我能保着你庞醇之!”文彦博回敬道:“我说醇之兄,你还糊涂着吗?王宁安这一刀是砍向了世家,孔家就是天下世家的代表,所谓杀鸡骇猴,王宁安就是要拿着孔家震慑天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看不明白?”
“还说保孔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文彦博怒道:“不但孔家保不了,就连韩家也不能保!他们家两代宰执,兄弟众多,霸占了河北那么多的田产,还有那么大的生意,不动他们,税改怎么推得下去?”
文彦博深吸口气,“醇之兄,相比较而言,你跟这些人没有太多的牵连,不过是因为义气而已!我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你都年过古稀了,真的为了那些有的没的,把一条命搭进去,值得吗?”
庞籍最初是不屑一顾的,可听着听着,居然露出了沉思之色。
文彦博这个老家伙你可以鄙夷他,但是观风向,押宝下注,这个本事天下无双,不服不行。
“宽夫兄,你说吧,要怎么办!”
见庞籍低头了,文彦博暗暗松口气,如果不是没得选择,他是真不愿意和庞籍拼一个你死我活。
老庞籍之所以敢屡次跟王宁安斗,实在是因为他的江湖地位太高了,除了托孤之臣以外,狄青是他的部下,种家,折家,都是他的部下,当初司马光还受过他的提拔。
这些人都是王宁安的属下,其实王宁安也挺为难。
他可以不顾一切,处置庞籍,甚至把老家伙送到法场,可接下来呢?他怎么面对自己的部下,难道不怕伤了人心?
要不说事情难办!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宁安才把文彦博推出来,他知道老家伙肯定不会较真,也正好送一个顺水人情,让文彦博把他不好做的事情,给做了。
“醇之兄,衍圣公的封号已经夺回,孔家也要完蛋了,你和孔家的瓜葛,你上个奏疏,说清楚就是了。”
庞籍眉头紧锁,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出口气,“可以,那韩绛呢?”
“他,他也不会丢脑袋的,不过官是别想做了,先罢官,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吧!”
不得不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文彦博用了20天的功夫,就把整个案子前后弄清楚,送了上去。
先所谓孔家子孙是假冒的,但是考虑到过去了一百多年,当时的罪魁祸已经早就死了,所以就不以欺君之罪处置。
但是他们所有财产,一律收归朝廷,身上有案子的,还有孔家的恶奴打手,悉数交给兖州府衙论罪……其余众人,配渤海国,永远不许回中原,另外,张家冒充圣人后裔,欺君罔上,全数抓起来,财产充公,交给刑部论罪……再有,这些年来,除了孔家之外,孟子的后人,还有曾子的后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赏,虽然他们不如孔家作恶多端,但同样鱼肉乡里,做的坏事不在少数。文彦博下令,将历年赐给这些人的财产,也都夺了回来,他上书建议,要把他们也配西域,替国家开荒。
再有,就是牵连进去的两位相公,其中韩绛和孔家勾结,唆使太学生闹事,虽然没有酿成巨祸,但是已经触犯律法,立刻罢免官职,由政事堂论罪处置。
另一位庞籍,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明明知情,非但没有阻止,还跟着助纣为虐,论罪,应当将三级留用。
别看一个人没杀,但是这个结果,也足以震撼天下。
两个相公倒台了,外加上衍圣公,还有其他几家,成千上万的人,在一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有人配渤海国,有人配西域,文彦博的手,也真是够黑的!
其实从老文的处置结果,也看得出来,大宋轻易不会动死刑,除了那些罪大恶极,必须杀死的人之外,其余的,还是尽量往外配,让这些人替朝廷戍边,开蛮荒之地,也算是人尽其才,榨干最后的价值,不能浪费。
只是文彦博从来不是菩萨,他没有真正杀人,还掩饰了另外一个野心。
文彦博收了孔家,张家,一共130万亩田,另外还有其他各家,以及和孔家有牵连的世家大族,一共300多万亩的田。
按照文彦博的意思,他希望立刻改种棉花,在兖州等地,展棉纺,富国裕民……而且他还提议,光是这300万亩还不够,在三年之内,要拿出1000万亩田改种棉花,另外,老文还迫不及待和海外商人,谈成了100万匹棉布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