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彦急忙站出来,“没错,就是梁乙甫,他亲口告诉本官,说他们家是汉人,心向大宋,和你们党项人不一样……还请求天朝给他们机会,只要让他们掌权,就会一直和大宋友好下去。”
“荒唐!”
李成嵬怒斥,而后又解释道:“韩大人,老夫不是说你,而是说梁乙甫,他们讲这话,根本是欺天!”
“怎么讲?”文彦博追问道。
李成嵬深吸口气,“文大人,韩大人,你们都清楚,我西夏一直仰慕天朝风物,虚心学习,先帝更是推行汉礼,着汉服,读经史,处处以学习汉家为先,我党项诸臣,也深知汉家文治武功,冠绝天下,心向往之……奈何梁氏为一己之私,竟然反对汉礼,推行蕃礼,逆天行事,人人唾骂……这一次敝国荡平梁氏一族,就是想真心和大宋修好……如此汉奸败类,老夫以为,大宋也不会容忍,更不会和他们打交道的。”
真是够狠的,把什么都推给了死人,让梁家背黑锅,来个死无对证,可惜啊,你们碰到的是我文彦博!
老文沉吟了一下,立刻笑道:“听监国的口气,你们是很向往大宋了?”
“确实如此,我们愿意和大宋世代友好,愿意纳贡称臣,永为大宋藩篱!”
文彦博很满意,点了点头,“说得好啊,西夏国主,虽然年幼,但聪慧过人,老夫亲自教导,学业大进……你们又是如此诚心,看起来荡平梁氏,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好,实在是好!”
李成嵬见文彦博点头了,他终于长出口气。
其实李成嵬早就衡量清楚了,至少在几十年内,别想恢复西夏的国势了,能做的只是保住党项一族,保住一口元气,不要国破家亡,如此而已。
把李秉常留在大宋,他们称臣,纳贡,卑躬屈膝,都是可以接受的。想当初,党项不也是给大唐当臣子吗?
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只要人还活着,盛衰循环,盛唐尚且不能长久,更何况区区大宋……他现在忍气吞声,保住了党项部落,早晚有一天,他们还能重新爬起来,虽然他肯定是看不见了,但是李成嵬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这也是他坚持的意义。
“上差,我等已经备下了住处,敝国简陋,还请上差不要责怪。”
“不忙!”
文彦博突然摆手,“李监国,你的拳拳之心,老夫看得明白,圣上也知道……梁家作恶多端,不管怎么样,都是咎由自取,老夫回京之后,一定美言,请你们放心就是。”
“多谢文相公!”
李成嵬深深一躬,腰完成了九十度,就差给老文下跪了,可还没等他直起腰板,文彦博却幽幽说道:“监国大人,贵国主入京之后,已经换上了大宋的衣冠,你们却还留着党项的饰,未免不妥吧?”
李成嵬就是一愣,“请问上差,莫非让我们改换饰?”
“哈哈哈……监国既然说仰慕大宋,又愿意长久修好,就应该效仿大宋衣冠,也是为了交往容易。”
“来人!”
文彦博淡淡说了一声,韩忠彦急忙走过来。
“请文相公吩咐。”
“去把圣人赏赐的紫袍鱼袋拿来,老夫要亲手给监国束更衣!”
李成嵬听到这里,心忽悠了一下,他不傻,想靠着几句便宜话,就把文彦博糊弄过去,你们也太小觑文宽夫的智慧了。
束易服,这是要让他们交投名状啊!
李成嵬就傻住了,文彦博可一点不客气,从韩忠彦手里接过了紫袍,金鱼袋,轻轻一笑,“怎么,还真要老夫亲自动手吗?”
“啊!”
李成嵬打了一个冷颤,连忙挤出一丝笑容,他从文彦博手里,接过了衣服冠带,双手却在不自觉颤抖。
大宋的官服是够奢侈漂亮的,可问题是他真的不喜欢啊!
当年李元昊为了自立,就是从放弃丝绸,该穿羊皮,并且推行剃令开始的……李元昊先把自己的脑袋中间剃光了,然后责令其他人必须效仿,如果三天之内不剃,立刻杀死!不可谓不严厉,这么多年,好容易习惯了秃,竟然要改回去,李成嵬的心里好像被抓了一把,鲜血淋漓。
更让李成嵬吃惊的是,大宋的官兵抬上来许多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大宋的官服。
韩忠彦把箱子展开,冲着所有人,微微一笑。
“诸位,既然监国都说了,你们要推行汉礼,那就从束易服开始吧!”
见所有人都踟蹰不动,韩忠彦把脸一沉,“怎么,你们所言,都是假的吗?”
他这么一喊,西夏的这些大臣终于害怕了,纷纷接过官服,颤颤哆嗦换上,把散落在周围的头梳起来,戴上乌纱官帽,还真别说,有点意思。
好多西夏的官员,脸上还挺美的,挂着笑,在这一刻,李成嵬的心是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