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真是想不到,师父的见解竟会如此高明,他仔细思索了一阵子,用力点头,“师父所言极是,以师父的意思,莫非是要加强相权?可若是如此,师父就更不该退位!”
“错!”
王宁安笑道:“如果我一直赖在那个位置上,加强的不是相权,而是王宁安!”
吸!
光光转了好大一圈,才渐渐明白,忍不住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师父就是师父,佩服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想做的是相权平稳交替,同时要保证政策延续,不会出现人亡政息的局面……君实,你说,要做到这两点,应该怎么办?”
司马光想了想,立刻道:“要用可靠的人,要提拔忠心的官吏!”
“你说的忠心,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我?还有,你刚才也说了,我能提拔一个相,还能提拔两个,三个,一直提拔下去吗?”
“这个……”司马光犯难了,“师父,我还是觉得,要培植一股强大的势力,可是要培植势力,就离不开利益二字……那铁路的事情?”
聪慧如司马光,也觉得被绕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走不出来了。
王宁安轻笑了一声,“君实,利益未必体现在金钱上面,包括的东西很多,有理念啊,想法啊,良知啊……总之很复杂的。”
“可是这些东西都敌不过利益来的实际啊?”司马光不解道:“当年范相公他们不就败给了夏竦那几个小人吗?历来都是君子受苦,小人得利啊!”
“所以要让君子强大起来!”王宁安笑呵呵道:“一个君子未必斗得过十个小人,但是一群君子联手,真正结成一个战阵,互相配合,去研究小人的弱点,制定缜密的作战方案,按照严格的纪律落实,就未必会输,君实以为然否?”
司马光还是不解,“师父,君子之道,历来是不党不群,要做到师父所言,只怕会很难!”
王宁安颔,“没错,这事情是我第二次向外透露,你能猜到第一次是和谁说的吗?”
见师父笑意盈盈,司马光开动脑袋,想了许久,才迟疑道:“不会是王介甫吧?”
“正是!”
王宁安笑道:“在江南的时候,我们就提到推动变法,要防止人亡政息,要选择一些优秀的人才和官吏,大家秉承相同的理念,为了共同的目标,携手合作……任何的国策,不应该是一个人的想法,必须得到绝大多数人的共识,而要更改推翻,也要一群人点头。君实,你觉得这个看法如何?”
师徒两个已经走了好几圈,重新回到凉亭,司马光坐在冰冷的石墩上,反复思量,渐渐地,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的想法。
如果真的像王宁安设想的那样,也就不用担心清算,更不用费大力气收买拉拢利益集团……而且真正做成之后,甚至能建立起稳固的相权,从而避免因为皇帝更迭,而造成的国家混乱,甚至可能跳出盛衰循环。
越想司马光越觉得这个办法高明,到了最后,他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了。
“师父见解高明,弟子是彻底服气了!”
说完,司马光一拜再拜,表示叹服。
王宁安摆摆手,“君实,那你现在觉得还需要给那些豪商巨贾好处吗?”
司马光果断摇头,“师父,如果我们能联合大多数优秀的官吏,还有地方上能干的人才,形成一股足以左右朝局的力量,当然不用向豪商巨贾妥协!弟子以为,干脆就以六艺的班底为基础,落实此事,弟子不才,愿意充当先锋!”
坦白讲,司马光这个人让他去执政理财掌军,都有些为难,只能说中规中矩吧,但是让他玩人事,拉帮结派,调和阴阳,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经过这一番谈话,司马光仿佛新生了一般,终于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三天之后,王宁安再度召集政事堂,以及六部诸卿,开始议论钞的事宜,司马光率先带头,他表示朝廷储存金银数额增加,的确可以顺利钞,填补亏空,此前提到出售铁路股票的事宜,很不妥当,他愿意收回。
就在皆大欢喜的时候,突然文彦博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巡视一圈,而后怒道:“老夫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