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佃急了,“文大人,这可是天赐良机,令尊替王宁安冲锋陷阵,得罪了多少人?结果王宁安反复无常,一脚把令尊踢到开封,简直丧尽天良,令人不齿!你身为文相公的公子,难道就不想给父亲报仇吗?”
“你放屁!”
文及甫破口大骂,“我和秦王是儿女亲家,我们一家人的事情,不劳外人置喙!”
“一家人?”陆佃放声大笑,“你姓文,他姓王,几时成了一家人?而且就算是一家人,他王宁安公然侵夺圣人兵权,如果让他真的把军衔制落实下去,大宋的禁军和边军就都姓王而不姓赵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会答应吗?你跟王宁安一家人,就不怕一起上断头台?”
“放屁,放屁,全都是放屁!”
文及甫豁然站起,一摆手:“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陆佃看着气急败坏的文及甫,哈哈大笑,“文大人,我是无名小卒,可你不一样,身为议政会议领班,阻止乱命,匡正社稷,不正是你的职责吗?令尊阻挡了曹太后,万古流芳,你要是能挡得住王宁安,也必将青史留名啊!”
“快,赶走!赶走!”
家丁把陆佃赶走,可文及甫却陷入了沉思。
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决。
陆佃说的没错,其实文及甫也是这么看的。
动了军权,就等于动了皇帝的命根子。
赵曙和王宁安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能不能超过江山社稷?文及甫不敢说,但更不敢说的是王宁安的实力。
即便赵曙和王宁安翻脸,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皇帝,能不能胜过古往今来,第一大权臣,文及甫是真的说不好。
这时候站队,去和王宁安死拼,是神来之笔,还是不作不死?
文及甫心中忐忑,半点主意没有。
枯坐到半夜,他只能展开纸笔,给父亲写信,请教文彦博的智慧。
而此刻呢,老文也没有闲着,他正在接待一位客人,司马君实!
同样都在开封,说来或许不信,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文相公,你终于肯见我了!”
文彦博抓着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
“君实,你也终于准备背叛师门了!”
单单一句话,两个人之间,就噼里啪啦,火星乱冒,充满了杀机!
司马光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读了那么多史书,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成败,他背叛师父,那就是永远无法抹灭的污点。
对于有心成为圣人的司马光来说,这是他无法容忍的瑕疵。
但另外一方面,他早些年,做了太多对金融集团有利的事情,王宁安要一举端掉金融势力,双方到了生死关头,根本不会允许司马光置身事外。
在军衔改革之前,司马光还不愿意跳出来,但是这个军衔改革让他大惊失色。
秦王的步子太大了,他动了最不应该动的东西!
师父,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站在你这一边了……司马光抬头看了看文彦博,“文相公,既然晚生来了,就已经想通了,你何必拿言语揶揄折辱!未免有失大家风范。”
“哈哈哈,司马君实,老夫可不没有修《资治通鉴》,更不想当什么圣人……念在同朝为官多年的份上,老夫劝你一句,有些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样!”
司马光略微沉吟,随后淡然一笑,“文相公,这话是不是说……你不愿意出手,或者说,你还相信秦王?”
老文道:“果然,连师父都不认了——老夫不相信王宁安,可老夫相信自己,你们的那点算盘,尚且瞒不过老夫,还想瞒过王宁安,真是笑话一样,老夫不妨提醒你一句,从头到尾,没准这就是王宁安设下的陷阱,他这个人有多黑,你这个学生难道不知道吗?”
文彦博绝对是肺腑之言,切肤之痛的深刻体会,深刻到了骨子里!
当年的议政会议不就是这么回事,从头到尾,都是王宁安设计的局,他文彦博拼了老命表演,结果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值啊!
“司马君实,请便吧!”
司马光当然不会像陆佃那么不要脸,他施礼之后,转身离去……到了外面,司马光定了定神,他又笑了!
好你个文宽夫,到了这时候,还想着鼠两端,你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想留一份香火情吗?
莫非你也不信王宁安能赢?真是个老狐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