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河 (四 下)(1 / 2)

盛唐烟云 酒徒 2409 字 2022-11-27

第二章天河(四下)忍辱负重这么久,最后却只混到了一个比流放还不如的差事,前扶风县令薛景仙闻讯后简直要出离愤怒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这好歹也算搭上了杨相的马车,日后未必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心里头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施施然跟驿站的掌柜结了帐,拿出几乎是最后的积蓄买了身像样衣服然后到吏部领了圣旨、文凭,点齐了朝廷派遣给的二十名护卫,兴高采烈地离开了长安

才走出不到百里,他的兴头就冷了一半以上同样是西去传旨,人家中书舍人宋昱出城的时候前呼后拥,送行的亲朋故旧从十里长亭陪着走到醴泉,直到了汾州地界,还陆续有新面孔骑着快马追来,与宋大人一叙挥别之意而他薛大人,光景混得可就有些惨了从始至终都是形单影只不说,连朝廷派来护送的亲卫,都因为没分到期望中的车马费,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待到了地方上,薛景仙心情愈是一天不如一天人家宋大人位高权重,所以沿途官员都倾力巴结他薛大人虽然贵为四品大夫,眼下手中却没有任何实权所以非但官员们没心思过来招呼,沿途驿站也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嘴脸,从菜肴、酒水到喂马的饲料,无不捡着最低标准来害得胯下老马天天食不果腹,没等出泾州,已经迈不动步了

薛景仙有心跟驿站讨匹精壮坐骑,可对方不是推脱说官马已经都被征用了,就是推脱说自己没权做主,请薛大人找地方最高长官去说话而地方的县令、刺史们,又因为公务繁忙,没时间接受薛景仙的拜会害得他空跑了许多趟,一路受气不说,还落得门房不少白眼

到后来,连一直骂骂咧咧的护卫伙长都看不下去了途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低声提醒道:“大人莫非还没看出来么?他们哪里是没有坐骑可给您更换?分明是想从大人这里讨些彩头罢了等到了下处驿站,您随手丢一些财帛下去,不用多,总价能折合五六千个钱足够保证要什么有什么,连我等都跟着吃香喝辣!”

“董伙长这是什么话!本,本官一向清廉哪里有闲钱给他们盘剥!即便有,也不能助长这种歪风!”薛景仙气得一拂袖,红着脸驳斥好歹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怎可能连这点儿眼色都没长怎奈在扶风任上时,为了谋个好名声,他一直没敢怎么收受贿赂而在京城述职这半年多来,为了谋个合适差事,他又将大部分积蓄都送了出去此刻莫说拿不出足够的钱财来供自己和随从们沿途花销,就连囊中最后几枚压马鞍的银锭,都是舍了脸皮跟经商的同乡借来的高利贷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敢拿出来铺张!

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董姓伙长心中也冒了火,涅斜着眼睛扫了薛景仙一遭,拖长了声音说道:“好,好,既然薛大人不想助长别人的歪风,董某就不再啰嗦了咱们慢慢捱着就是,反正眼下才是春末,离立秋远着呢不愁今年到不了地方!”

“你!”薛景仙气得两眼发黑,挥着马鞭就想给对方以颜色然而看到周围几个护卫那阴冷的眼神,怒火瞬间又化作了余烬沿途三千里,其中至少两千里荒无人烟一旦得罪了这帮丘八,找个僻静地方把自己这钦差大人给活埋了,然后向上报个染疾身亡,让自己到哪里喊冤去?

他这厢未战先怯,那边董伙长却踩着鼻子上了脸,“怎么,难道薛大夫还想给我个教训不成?来啊,您最好把我给打残废喽咱正找不到借口偷懒呢!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以为哪个愿意跟着你去受这番罪啊?若不是上头硬把活计摊派下来,董某眼下说不定正在东市怡红院里寻快活呢!”

“打你就打你!”薛景仙被逼得下不了台,只好又恶狠狠地举起了马鞭董姓伙长也不示弱,手腕子一低,就抓在了腰间横刀柄上眼看着二人就要动真格的,另外一名姓张的侍卫伙长赶紧跑上前,一把扯住薛景仙的衣袖,低声规劝,“薛大人别生气,老董他不也是为了您好么?这一路上您也亲眼见到了,驿馆那帮东西是如何看人下菜碟您老再不想想办法,甭说咱们大伙都跟着受罪,就连这胯下的牲口,不也一天天掉膘么?西域的暖和天气本来就没多少,万一落了雪后咱们还没到达目的地,耽误了朝廷的公务是小,您老人家这身子骨,经得起大漠上的冷风吹么?”

这话说得实在,让薛景仙不由得有些感动顺着对方拉扯放下马鞭,叹了口气,低声道:“罢了,罢了为了不辜负皇恩,薛某也不惜这点儿虚名了下一个驿站,就按照你等说得办就是咱们好好吃上一顿酒,然后再继续赶路”

“薛大人英明!”众侍卫闻听有油水可祭五脏庙,立刻高兴了起来,拱拱手,齐声欢呼

没等大伙的欢呼声落下,薛景仙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仅此一回路还远着呢,咱们若是走一路打点一路的话,薛某即便再有钱,也要倾家荡产了!”

这下,众侍卫的脸色又开始发黑一个个忍不住心中暗骂,自己是倒了几辈子邪霉,才摊上了这么个吝啬主顾别人护送钦差前去地方上传旨,没等出长安地界,已经赚回了几年的薪俸唯独咱们这帮倒霉蛋,连吃顿热乎饭,都得绕着弯子求上老半天

知道这些京师里来的护卫以往都是被养肥了的主儿,薛景仙把心一横,大声补充,“薛某也知道大伙辛苦为了不拖累大伙,有谁走不动了,直接打马回头就是薛某保证,日后决不向上头告任何人的黑状!”

有道是“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头上,还顶着连脸皮都不要的”薛景仙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摆出来,众侍卫立刻纷纷改口,“哪能呢,哪能呢看薛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兄弟比您还金贵似的!”

“那就赶紧走薛某日后绝对不会辜负大伙!”薛景仙耸了耸肩,带头向前走去

众侍卫往地上偷偷吐了几口吐沫,悻悻跟上这一路,更是没精打采直到天色将黑,才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个城池的影子薛景仙紧抽了坐骑几鞭,正准备到城内的馆驿安歇城门口不远处的茶棚子中,突然响起了一句地道的长安腔调,“敢问,这位是新晋的中大夫薛大人么?小的姓李,奉我家主人之命,在这儿等候大人很久了!”

“等我?”薛景仙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地拉住了坐骑他为人过于功利,在任时得罪上司同僚无数,因此这回奉命出使,连个送行的人都没用谁料想已经离开长安数百里了,却突然冒出一个故交的家仆来,不由得令人好生困惑

“正是!”那名说话满口长安腔的李姓男子做管家打扮,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大人在长安之时,我家主人就想找时间跟大人一晤只可惜阴差阳错,始终没能如愿后来听说大人奉命去安西宣旨,就派了小的前来给大人送行谁料大人走得太急,小的居然没有赶上所以就沿着官道一路追了过来,好歹这回赶在了大人的前面”

“哦?”闻听此言,薛景仙愈发感到困惑在京师这半年多来,他四处求人,四处碰壁,几乎把鼻子都碰扁了,也没攀上什么可靠的门路怎可能突然交到这么讲义气的朋友?可看看对方的面孔、打扮,其所说的话又不似有假特别是来人背后那几名随从,个个都生得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重金礼聘的护院

正犹豫间,一众护卫们已经赶了上来张姓伙长用目光匆匆一瞥,立刻猜到来者非富即贵赶紧又向前带了带坐骑,躬身提醒道:“既然是大人的故交遣管家前来践行,我等到旁边候着便是反正天色还早,进城不急在这一时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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