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龙济光能坐到广东省督军的位置,的确不是省油的灯,渔翁得利的算盘也打得劈啪响。
然而,龙济光却没想到,广东并不同于四川那样的内陆省份,这里深受西洋列强势力的渗透和影响。哪怕是身为手握广东省军政大权的广东都督,他也没办法做到对省内各方势力的绝对掌控。
与光喊口号附和北洋却没有实际动作的督军府不同,在得知北洋军大规模集结,不日将大举南下的消息之后,广东各商团势力俱都蠢蠢欲动,各商团代表频频串联。
夜幕降临,广州城白日里的喧闹稍稍削减,不过各商铺、酒馆、舞厅和码头区如星光闪耀般的灯火却是用另一种方式诠释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广东总商会会馆,二楼会议室。
灯光将整个会议室照得亮如白昼,广东省二十多家大商团老板惬意地靠坐在豪华的真皮沙上,三三两两熟稔地打着交谈着些什么,也有部分人端着酒杯来回和各人打招呼、寒暄、拉关系。
“老陈,最近生意怎么样,前些日子南方联省自治政府限制生丝出口,你的丝厂赚大了吧?”
“赚什么啊,能撑住不破产就不错了。”
“不会吧,西洋人在南京上海那边收不到生丝,都一窝蜂跑到咱们广州这边来了,你家丝厂的订单肯定多得都玩不成了吧,怎么可能不大赚?”
“订单是不少,可问题是丝厂收不到那么多的蚕茧,怎么出丝?王家办的缫丝厂几乎把苏浙一带的蚕茧都给包圆了,妈的,吃独食的王八蛋早晚不得好死!”
“这事我倒是知道一些,据说是因为南方联省自治政府工商业司那位张司长认为生丝出口损失太多的利润,所以才下令限制生丝出口,鼓励出口成品丝绸。”
“老子才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老子就知道因为南方联省自治政府那些王八蛋,老子的丝厂就快完蛋了!”
......
这些大大小小的商团,几乎都是广东省实力和势力最强的,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们就代表了整个广东省工商业界。
过了一会,一个打着领带、西装革履,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大步走到会议室上位置,清咳几声,大声说道:“诸位......诸位......”
听到此人的喊话,会议室内的喧嚣渐渐平息了下来,在场的一众商团老板纷纷将目光投向上位置的那人身上。
站出来喊话的这人叫陈廉伯,他不仅是龙济光督军署顾问,还是广东中国丝绸公会会长、广东矿业会长、广州出口洋庄商会会长以及广东总商会会长。
只看这一连串的头衔,就知道陈廉伯的势力之大,在广东工商业界拥有着怎样举足轻重的权势地位了。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陈廉伯这才继续说道:“诸位想必都知道北洋军已大规模集结,不日将出兵南下的消息了吧。”
尽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别人说起这个消息,但众人还是忍不住嘴角流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自从南方联省自治政府罔顾民意提高关税,大力打击走私之后,我中华民国的工商业是一日比一日衰落,我想在场的诸位因此都没少赔吧。”
陈廉伯这话算是戳中众人心中的苦楚了,一时间,众人怨声载道。
“妈的,王家提高关税、打击走私,还不是为了捞钱扩充军队抢地盘!”
“呵呵,人家拳头大就是有理,摆明了就是要吃独食,你能怎么办?”
“他娘的,单是这个月,老子就被那什么狗屁缉私警扣了十几万大洋的货!”
“再被他们这么折腾下去,我们这一个个都非得破产不可!”
......
这时,陈廉伯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诸位,此前王家势大,我们奈何不了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陈廉伯右手用力一挥,加大说话音量,“但是——现在北洋军不日将大举南下,王家的末日也就到了,我们还要任由王家欺凌不吭声吗?”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得心绪激荡,仿佛就看到了王家被铲除,洋货再次在国内大行其道,他们大其财的光明未来。
“朴庵(陈廉伯字)兄,你的意思是,我们联合起来在舆论上支持中央政府,制造民意打压南方联省自治政府吗?”有人问道。
陈廉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像那些学生仔一样游游街、喊喊口号,除了浪费报社的纸张外,一点作用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