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都尉郑实等人,干脆就是世家出身,因三互法名存实亡,所以不用回避乡里,得以在当地身居高位。
这样的世家子弟,从得位当政以来,不知为自家谋取了多少的实利,主要的表现就是产业和土地,以及依附于土地的诸多佃农、部曲。
他们护卫土地,就是在护卫自己的利益,但若是引起了匈奴的注意,大军三天两头的过来,那就是想护持都护持不过来了,对陈止的埋怨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还是远的,”那卢讲这时开口,“眼前还有一个大问题,是有关陆区太守的,这陆太守过去当政三年,不管咱们与他之间有多少恩怨,又或是否敬佩他的为人、为政之能,但有一点是不能改变的,就是此人乃是大将军的心腹,又是朝廷命官,死在咱们代郡的地盘上,朝廷若是追究下来,立刻就是个事,而且近在眼前!况且,朝廷的追究不可怕,大将军如果问责,那谁能担得起?那一位可是经常杀人的!”
“对啊,这才是当前最让人头疼的!”刘宝也是摇摇头,眼睛里满是担忧,“谁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定?按理说匈奴乃是叛逆,但之前北军大败,朝廷都忍了,这一年以来,更是不再提及,对匈奴寇边、骚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久前也有县令被杀的情况,更有军中司马被杀,最终都不了了之,郡守被杀怕也要大事化小,不和匈奴追究,但对内可就不好说了。”
都尉郑实点头,说道:“那县令一事过后,整个县,从上到下可以说是被一撸到底,没有哪个位置的人能幸免,至于几次军中司马之死,相关的武将、幕僚、从属,乃至兵勇,从前军到辎重营,都有人被追责,或者降职,或者撤职,有的干脆就被问罪了!县令、司马尚且如此,何况郡守?尤其是,咱们是眼睁睁的看着陆郡守的……级,被贼人带走,更要命的是,之前还被匈奴人,在城门前展示,消息要是传出去,我等会被如何处置,着实难料啊!”
刘宝叹了口气,就道:“不错,其实匈奴逞凶,杀了太守,这是大罪,如果我等能救下陆太守的级,也算是一功,或许可以抵消不少罪责,加上匈奴入寇,边军守备不利,也该承担责任,这一加一减,说不定能将事情带过,但问题就是,匈奴人跑了啊!”
卢讲也满脸苦涩的道:“陆家还不知道怎么说呢,陆太守过去不受陆家重视,但自从在北地当差,陆家与他联系越紧密,万一迁怒我等,如何承受?”
屋子里顿时愁云密布。
五官掾耿擎忽然说道:“有件事,你们没有说到,其实最让人担心的,乃是陈太守的背景。”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表情复杂。
这个问题,几乎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说出口,就是有着顾虑,现在有人起头,总算是大破了默契。
“陈太守的背后有着太仆和杨家,他又是新晋上任,听说连皇上都对他青睐有加,想来不会让他一上任就因故下台,上面很可能是要将他的责任压下来,但陆太守的级被带走了,这个事就不好办了,说不定最后要拉几个人,替他担责!”
众人顿时都面色阴沉,怎么想,他们都是背锅的理想人选。
“干脆……”忽然,兰洛迟疑了一下,一咬牙道:“在座的诸位该很清楚,我等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但如果能统一口径,将责任都推到新任郡守的身上,或许还有转机,毕竟……法不责众!”
他话出口,其余人都是神色变化,有意动的迹象。
但他们很清楚,不能轻易表态,因此都不多说。
“还是得看局面啊。”刘宝顺势带过,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这么聚集,其实被人忌讳,今日可以借匈奴人为借口,但时间太长的话,传过去的话,难免让太守心疑,我看还是散了吧。”
“长史言之有理。”
其他人纷纷附和,连连点头之后,很快就各自告辞离去。
看着众人的反应,兰洛心中后悔,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冒失,就算其他人是一般心思,在这个局势不明的时候,也不会轻易表态的,倒让自己因为一时心急,被推到了前面。
“不行!万一有人告密的话,我岂不是要成了替罪羊?”
回到家中,兰洛越想越是担心,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最后干脆半夜起身,到桌前写着什么。
“夫君,可是有什么心事?是因为匈奴人之故?”
兰洛的妻子刘氏乃是代县刘家之女,也是世家出身,见识不少,匈奴来势汹汹,城里的人哪里会不知道,是以有此一问。
“娘子,为夫今日是糊涂了,说话不小心,若是传入新任太守的耳中,可是要得罪人的,不知道会怎么样,为今之计,只能向大将军投诚了。”
“什么?”刘氏闻言意外,“夫君今日说了什么?”
兰洛就把晚间众人聚集时,自己说的话给她简单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传闻说大将军对这位新太守颇有成见,陆区又是大将军的心腹,我若愿意投靠,编排些话来,得了大将军的欢心,有他撑腰,料想就是陈止,也不能将我如何。”
“不妥,”没想到刘氏却摇摇头,“夫君请听妾一言,人都说陈君为青徐名士,胸怀宽广,夫君素有才干之能,不过一二言语,料想陈太守不至于这因言惩人,只要夫君接下来尽忠职守,太守自可知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