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赵远却是倏的收回手,不让乐起碰,更是直接绕过了他,径直朝着讲坛下面的一排人走了过去——
这最靠近前面的,当然也是在学术上、在政治上地位最高的一些人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大家族的长者,身兼学问大家,赵远只是放眼一看,就注意到这群人有一半,都是参加过诸评,做过品评人的。
乐起却是心中大定,笑道:“怎么?不敢让我看?莫非是刚才王公,说道了你的痛楚?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赵远头也不回的道:“你算什么东西?这般宝贵的书册,岂能给你这种人第一个观看,白白低了格调。”
这话直把乐起说的火冒三丈,但跟着就听王衍说道:“好了,你们二人也不用争论,既然拿来了,那就让老朽过目吧,但守一他人不在这里,此举是赵远你自作主张,在场之人都是可以作证的。”他到底还是心存一份善意,先替陈止找好台阶。
其他人纷纷点头,只有那罗勋心中一动,看着赵远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个想法。
“这位可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主,而那陈止更不用说了,当初他第一次找上我来,我拒绝了帮忙,随后追悔莫及,便抓住机会,与陈止交善,就是因为陈止这个人,做事向来都有后手,更不会无故出手,而且往往料敌预先,今天的事,会不会又是一次重演?”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安坐如初的竺法潜,这位年轻的大法师,仿佛并不在意其他,而是在安静的等待,其他几名佛家法师也是一样,似乎眼前上演的,只是一场闹剧,只要过去,就是他们佛评讲学的开始了。
“这些法师,对竺法潜是真有信心,但按着那手记的说法,这也是能理解的,能与这等集大成之鉴相比、相提并论的,唯有同样层次的著作,仓促之间,就算是陈止,恐怕也拿不出来吧?除非,他之前放出的风声,说是要编撰大典,并不是故作姿态的邀名之举!”
这样想着,再转过头来,就见赵远的那本书,已经被奉上了王衍的面前,被这位长者拿了过去,顺势翻开。
罗勋的资历不浅,所以坐于前列,这一凝神过去,视线就落在封面上,看到了那四个字。
“通典法论?”
简单的四个字,对罗勋这样的人来说,就足以透露出许多的信息。
“通典,这两个字说明,这里面涉猎不少,或许不是一本书,而是一部书,”联想到起那阵子的传闻,陈止要编撰大典的消息,便有了猜测,“还有这‘法论’两字,难道这部书是法家书?要是如此,那除非是通论法家之说,否则如何能和佛家手记比较,嗯?”
说着说着,罗勋忽然就愣住了,随即咀嚼着那四字书名,脸色渐渐变了。
“通典……法论,通……法,莫非这书真是通论法家之言?这怎么可能?”
就算早就知道了陈止的厉害,知道其人不会做无准备之事,不打无准备之仗,但一样不敢相信陈止能办到此事。
“法家之学,乃是治世之骨,世面上倒是有不少著作,但正因如此,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法家宗师、大家,承过往之法家书,开法家之新言,又或解过往之圣贤语,或者为流传至今的法家著作做注释,往往一家之注释,就有一家之见解,就有一本新的著作、学派诞生,是以书院亦有不少,诸多著作说法,层出不穷啊,这如何能通论?”
想着想着,他又联想到佛家之说。
“相比之下,佛家之言,听说在身毒天竺,亦有分别,但如今在中土的,却是抱成一团,共同宣扬,是以通论起来较为简单,这陈止难道要舍易求难?”
在这一刻,罗勋甚至觉得,陈止找那佛学通论,都比找法家要强。
“不知里面能写出个什么来……”
这么想着,他却见正在翻看的王衍神色连变,瞪大了有些昏花的老眼,一页一页的翻看,越翻越快,表情也越古怪,似乎有一种急切之意。
但却让罗勋的心往下沉了。
莫非陈止这次失算了?
随着王衍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位老人却忽然停住了,整个人似乎有些怅然若失的愣在原地。
“这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