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什么不可…”朱重九做事,向來就不合常规。今天,他的选择也是一样,“既然火炮可以交给淮扬商号來造。为什么战舰不可以交给你沈家?只要你能造出让本总管满意的战舰,本总管照价收购就是。如果你敢偷工减料,本都督也不会吝啬立刻退货索赔。反正你的船坞就建在扬州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沈某,沈某这就派犬子去南方召集人手,在扬州路开设船坞…”沈富毫不犹豫地跪下去,大声宣布。
“起來,起來,别动不动就跪。你不嫌累,我扶你还嫌累呢…”朱重九用力将沈富扯起,笑着调侃。
“大总管,大总管…沈某,沈某如果,如果这辈子敢,敢做半点,半点儿对不起您的事情。就,就让,就让沈家倾家荡产…”沈富浑身哆嗦,语无伦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大元朝的商人地位虽然高,但也都是官府养下的猪,想要杀了吃肉,随时可以动刀。而在朱重九这里,他却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平等,真真正正的平等。把商人和读书人、官吏、军人当作同样的子民,而不是打上另类的标签。一边窥探着他们的财富,一边又把他们踏进泥坑。
“在商言商…”朱重九拍拍沈富的手,以示安慰,“朱某不求你对得起谁,朱某只求你在赚钱的同时,不要触犯我淮扬的规矩。你是个有眼光的人,应该能够看出我这里跟别的地方有很多不同。先把船坞和粮食铺子做起來,如果做得好的话,其他新产业,无论是玻璃还是水泥,将來也不是沒有参与的机会。”
“一定,一定…”沈富很沒礼貌地拉着朱重九的手,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迟迟不肯放开。
已经年过花甲的人了,他竟然现,自己心脏,此刻跳得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战舰可以造,玻璃可以参与,水泥也可以参与,只要自己遵守淮扬地区的规矩。而淮扬地区的规矩表面看起來复杂,实际上却比天下任何地方都简单。从來不准许有潜规则的存在,并且沈家今后还能得到朱总管的直接撑腰。
这可是比自己预想中的最大程度,还要高出十倍的收获,无法令沈富不感到激动。早知道这样,当初又何必冒险求购火炮。沈家支持梁家在海外立国,不就是为了被真正当成人,而不是当作一头既可生钱,又随时可以被宰了吃肉的牲口对待么?
“嗯哼…”实在为老友那奴颜婢膝的模样弄得脸上无光,施耐庵用力咳嗽的一声,笑着插嘴,“沈兄这次扬州可是來对了。光凭大总管这几句承诺,你那十万石老米,恐怕已经连本带利赚了回來…等下离了大总管这儿,施某可得好好宰你一刀…”
“不止,不止…”沈富回头看了他一眼,讪讪地收回双手。“那十万石老米是送的,回头沈某就让犬子通知家人运來交割。此外.....”
想了想,他又郑重补充,“以后占城、大陈那边的粮食,沈某只要买到,随时都往扬州运。价格,价格绝对不会比淮扬商号卖得高。我就不信,那些倒卖粮食的黑心家伙,能把整个南洋的粮食全吃下去…”
这就是在像朱重九展示实力了。以沈家的本事以及其与沿海各路豪杰的交情,把扬州路境内所有粮商打翻在地,简直易如反掌。甚至不用远赴占城买米,直接从大元朝的漕运万户方谷子那里,把南方官府准备从海路运往大都的粮食,“赊借”一批到偷偷运到扬州來。然后再想办法用占城稻米给方谷子弥补亏空就是。反正海运这事情,谁也说不出个严格时间。为了自保,方谷子替朝廷运米,也从來都是细水长流,绝对不肯将官府托运的粮食,一次性全部运往直沽那边的港口。(注2)
注1:古代铜钱的购买力很高。文中处于元末,江南米价不过三百文一石。而到了明初,由于生产力恢复,三百文铜钱可以买到二点四石。几乎一文钱能买一斤大米的地步。所以一文钱的价值,相当于现在的三块到五块左右。
注2:方谷子,就是方国珍。最早起义的绿林豪杰之一。后接受元朝招安,为漕运万户,江浙行省左丞。在元末农民战争期间,全靠着他的海运功劳,才使得蒙元一方的大都城一直不受缺粮的困扰。最后此人被朱元璋招降,闲置在南京,直到去世。因为他始终胸无大志,投降果断,沒让沿海百姓过多地承受战争之苦,朱元璋对他很尊敬,亲自去祭奠他,并让宋濂给他写了墓志铭。R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