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秋露(中)
也不是他杨某人妄自尊大,出道四年多來,他跟倪文俊、赵普胜、彭莹玉等若干红巾名将都陆续交过手,取胜的几率至少在九成以上,即便偶尔疏忽大意,被对方讨了些便宜去,也很快就能重整旗鼓,把先前输掉的连本带利讨还回來。
特别是在山林中,他几乎是百战百胜,任何一支红巾军进了山之后,战斗力都会因为地形的限制大打折扣,而他杨完者麾下的苗军,战斗力却可以得到极大的加成,充分利用地形和经验的双重优势來打击对手,令后者的士气迅速就降低到崩溃的边缘。
山地战不比平地,沒有太多的空间让双方來摆开阵形,也很难挥人数上的优势,以众凌寡,任何一座小山,通往山顶的道路都是有限的几条,任何一条道路,在途中,都会有几个易守难攻的关键,熟悉地形的一方只要卡住关键位置,就会让另外一方进攻受阻,很长时间都无法前行半步。
当进攻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一座山头彻底攻陷后,往往就会郁闷的现,防守方已经将主力撤到了另外一座更高的山头上,自己先前所经历的磨难,还要再重复一遍或者几遍。
而两座看似彼此间距离沒超过五百步的山头,真正爬起來通常却需要走一千五百,甚至两千步,沿途任何地方都可以藏着陷阱,甚至某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石头后,都能突然跳出上百伏兵。
四座山头,直线超过两千步的距离,充足的水源、粮草、弓箭、火药,还有高涨的士气,杨完者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那朱屠户凭什么杀上门來跟自己决战,。
诚然,淮安军的火器无论数量和质量,都堪称天下无双,可四斤炮的射程不过数百步,怎么可能从山脚直接轰到山顶,倒是淮安战船上的火炮,据说射程非常遥远,但是其份量也绝对不会太轻,白起岭距离最近的河道也有四、五十里,除非那朱屠户真的会法术,否则,他凭什么将几千斤重的巨炮搬到山中來。
反复在心中计算着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杨完者越算信心越足,目光穿过单薄的夜幕,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淮安军拖垮,然后直捣扬州的那一天。
“束从戎四五年,战罢平地”这时候,伴着炮火的轰鸣声,轻吟一阙长诗,方显主帅之风流倜傥,可是有人偏偏不识趣,沒等杨完者搜肠刮肚将第二句吟完,就忽然跳起來,大声提醒:“大人,情况不太对劲儿。”
“你个”杨完者的半截诗性被憋回肚子里,好不恼火,然而看到说话的人是张昱,果断地又将后半句骂人的话咽了回去,“你,是你啊,弼公,您老又有何见教。”
“情况不对劲儿,山脚下的炮声打了至少有五十下了,却既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向前推进分毫。”老儒张昱果断忽略掉杨完者话语里的不满,皱着眉头,大声补充。
“那又怎么样,朱屠户造的炮结实,可是出了名的。”杨完者看了他一眼,也轻轻皱起了眉头。
朝廷这边最好的火炮,连续射十五次以上也必须停下來冷却半个时辰,否则炸膛的几率就成倍提高,而从苗军从红巾贼那边缴获來的四斤炮,却能连续射到四十次依旧安然无恙,这些对任何有胜利经验的将领來说,差不多都已经是常识,老张头怎么突然就犯起了糊涂。
正百思不解间,又看到张昱猛地跺了跺脚,烦躁不安地补充:“关键是他沒向前推进,这又不是开山炸石头,姓朱的何必几十门炮一字排开,朝着万竹台狂轰不止,按照常理,他早就该将火炮停下來,然后再派步卒上前,探一探石猛土司的斤两。”
“嘶,,。”闻听此言,杨完者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他虽然对自己这边信心十足,却也不敢太小瞧了朱屠户,毕竟对方自出道以來未曾遭遇一败,在黄河两岸都打出了赫赫威名。
“我想起來了,是,是声东击西,声东击西,当年在淮安城外,他就这么干过。”根本不给杨完者仔细思考的机会,老儒张昱声嘶力竭的叫嚷,“快,看看,看看其他地方,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疏漏,小心朱屠户趁着咱们的注意力都放于万竹台的时候”
“哪里。”杨完者被对方的话说得心中直打哆嗦,转着圈子四处张望,前方是老虎岭、土地庙和万竹台,身后是高逾百丈的白起岭主峰,朱屠户的人除非肋生双翼,否则就不可能飞过來。
左侧是自己的好朋友老邻居阿朵土司的部族,还有自己的心腹爱将肖玉,右侧
“不可能。”下一个瞬间,杨完者嘴里忽然出一声绝望的惊呼,右侧大约三里远的地方是一处断壁,除了猴子之外,不可能爬上任何活物,但是,早在大半个时辰前炮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他就派了亲信钟矮子,带着数百名弟兄去巡视,为什么到现在还沒有任何消息送回來,。
“吹角,赶紧吹角,让两位杨将军,让临近山头所有人向中军靠拢。”老儒张昱也名不虚传,狠狠推了杨完者的亲卫千户杨雄一把,大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