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沒有。”哈麻被问得微微一愣,旋即铁青着脸摇头。
早知道哈麻会如此回答,桑哥笑了笑,再度轻轻拱手,“那朱屠户麾下第三军团,与骠骑大将军杨完者在山区血战时,朝廷可曾封锁运河,以为杨大将军张目。”
无论年龄还是官场经验,他都远不及哈麻,然而两个问題抛出之后,却彻底掌握了场上的主动,逼得大元朝丞相哈麻额头见汗,嘴唇黑,双手不断摇晃着后退,“沒,当然也沒有,朝廷这两年岁入不及支出的一半儿,这一点,想必你也非常清楚,若是切断了运河,不准商船往來,后果绝非你我所能承担得起。”
“这就对了么。”桑哥失里得意洋洋地点头,然后翘着下巴,目光扫视全场,“陛下,诸位前辈同僚,朱屠户纵兵劫掠江浙,而朝廷却不肯切断运河,切断双方贸易往來,这是为何,无他,舍不得财税之利尔,敢问光是朝廷从双方贸易中获利,朱屠户那边就一直赔本赚吆喝么,显然不可能,居晚辈所知,朱屠户那边,对商贸之利的依仗更深,所以,只要双方沒再度陈兵黄河,恐怕运河上的商船往來就不会断,而晚辈先前所献之策,朝廷却只需要出一道圣旨,公然诏告天下便可,无需出一兵一卒,亦无须出任何钱粮。”
“嘶,,。”在场众权臣们,除了面如土色的哈麻之外,全都一边两眼放光,一边用力吸气。
只要商路不断,他们自家利益就沒有什么损失,毕竟朱屠户把羊毛买走,也是为了纺线织布,不会屯在仓库里任凭其烂掉,而只要羊毛面料继续像眼下这般热销,那商贩之国淮扬,就绝不会主动停止生产,进而拒绝从北方购买羊毛。
“善,大善。”就在大伙对桑哥失里佩服得几乎五体投地的当口,御案之后,又传來了妥欢帖木儿的拍案赞叹之声。
贸易中断不中断无所谓,作为大元天子,他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來充实国库,失之桑榆,收之东篱,他更在乎的是,桑哥失里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朝廷无须出一兵一卒,亦无须出任何钱粮。
“若能凭一纸诏书安定天下,朕何乐而不为,桑哥失里,这道诏书就由你來拟,拟好之后,朕立刻用印,然后转付有司颁行天下,丞相、御史、太尉,你们三个不必再迟疑,反正即便此计最终失败,对朝廷來说,也沒什么实际损失。”一边用手兴奋地拍打着桌案,他一边大声说道,根本不准备再听到任何反对之声。
“微臣愿为陛下捉刀。”桑哥失里立刻屈膝跪倒,欣然领命。
“臣,臣等遵命。”哈麻、汪家奴、月阔察儿等人不敢再提异议,纷纷躬身回应。
“汪家奴,你养了个好儿子。”因为长期修炼演蝶儿秘法的缘故,妥欢帖木儿一旦兴奋起來,情绪就很难恢复平静,手扶御案再度扫了几眼鬓斑白的一干老臣,他现站在大伙身旁的桑哥失里,是别样的年轻有为,“无论此计是否奏效,至少,朕看到了他的一片赤胆忠心,如此少年才俊,朕不能不用,朴不花,你也替朕拟旨,从明天起,桑哥失里入中书省,为中书省事参议,辅佐哈麻,掌管天下钱粮,其弟天昊,宝童,入宫为怯薛,伴太子读书习武。”
“谢陛下隆恩。”侍御史汪家奴喜出望外,先前心中因为有肯能得罪哈麻而产生的担忧,瞬间一扫而空。
参议中书省事虽然才是正四品官,远不如他这个侍御史,但位置却非常关键,非但可以随时参与朝政决策,同时还负责监督六部运转,管辖军国重事的预算,而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入宫陪太子读书习武,则等于皇帝对汪家下一代的富贵也做出了保证,可以预计,今后二十年内,只要大元朝国祚不衰,汪家就富贵绵长。
他这般喜不自胜,丞相哈麻心里,却是五味陈杂,身为百官之,自己对于日益展壮大的淮扬反贼,无计可施,而一个后生晚辈桑哥失里,却能将妙计信手拈來,举重若轻,今晚过后,在皇帝和诸位同僚眼里,他的小心谨慎,全成了昏庸糊涂,而汪家奴的儿子,他曾经大为推崇的桑格失里,却成了锐意进取,聪明果决的后起之秀。
有这样一个后起之秀在,恐怕自己先前预料的结局,会比原先大为提前了,而曾经与自己共同进退的汪家奴,想必也找到了更好的选择,再也不用唯自己马是瞻。
想到这儿,哈麻的心中,不觉一阵阵冷,两眼望着正在兴头上的妥欢帖木儿和桑哥失里二人,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