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田定客,四长老蒲天良五长老蒲世杰掌门女婿那勿纳等实权派人物纷纷站起身,兴高采烈地补充。
对蒲家有利的条件是如此之多,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冥冥中仿佛真的有真神在指引着大伙,眷顾着大伙,只要击败朱屠户,抢到足够的火炮,江浙行省的沿海各地,都将尽归蒲家掌控,那样,蒲家就是东方的奥斯曼家族,化家为国指日可待。
一片热闹的谋划声中,只有泉州同知林祖德满脸落寞,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听了片刻,看看大伙沒人在乎自己,便借着起身如厕的由头,悄悄躲回了家中。
他的长子林士奇见自家父亲脸色难看,倒了壶热茶,亲手捧上前,低声问道:“阿爷您今天怎么了,那些人又给您气受了么。”
“唉,休提,要是那些人给老子气受,忍忍也就是了,谁叫你曾祖父纯翁当年贪图富贵來呢。”林祖德从自家儿子手里接过茶壶,嘴对着嘴喝了几口,叹息着回应,“他们,他们要背信弃义,去偷袭福州,他们,他们根本不明白,淮安军的实力有多强。”
他的祖父林纯子原本为大宋的永春县丞,当年见势不妙,陪着蒲寿庚一道投降了蒙元,后來张世杰起兵來替被杀的弟兄报仇,林家上下也拼了命地替蒙元保卫泉州,过后,忽必烈赏识林家知趣,特地赐给了林纯子永春县达鲁花赤的官职,世袭罔替。
从此,林家就彻底成了蒲家的附庸,代代彼此通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是,眼看着蒲家要毁约去偷袭福州,林祖德却迟疑了,作为整个蒲家势力范围内,唯一一个曾经近距离观察过朱屠户和淮安军的人,他很难相信蒲家能笑到最后,哪怕是暂时赚了便宜,只要不能将朱屠户本人当场杀死,用不了半年,泉州蒲家就会被愤怒的淮安将士,彻底犁庭扫穴。
但是,这些大实话,他却无法宣之于口,议事厅那种疯狂的氛围,任何清醒之言,都会被视作对真神的背叛,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蒲家朝绝路上狂奔,然后自己陪着对方一道粉身碎骨。
想到蒲家势力即将面临的悲惨结局,再看看年青孝顺的儿子,他忍不住又低声长叹,放下茶壶,吩咐,“我记得咱家名下,还有十几条货船吧,你明天就直接带着船队出海去吧,甭管货物装满沒装满,直接去马腊佳,等明年这时候再决定回不回來,他们蒲家疯,咱们林家却不能全都陪着去找死。”
“这么严重。”早就猜到父亲和蒲家其他长老起了争执,却沒想到事关生死,林士奇愣了愣,追问的话脱口而出,“蒲家一点儿胜算都沒有么,上千条战舰,就是撞,也把淮扬水师给撞废掉。”
“那有什么用,半年之内,朱屠户就能再造出一支水师,而蒲家这边呢,得过多少年,才能重新攒起上千条战船。”林祖德爱怜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继续长吁短叹,“唉,道义在彼,大势亦被其掌握,蒲家,螳臂当车尔。”
“道义。”林士奇第一次听闻这个新鲜词,眼睛瞪得滚圆。
自古以來,两军交战讲究的是兵不厌诈,而天方教的讲经人口中,更是将欺骗无信者,当作了一种值得鼓励的智慧行为,根本不予以任何谴责,所以他虽然读了很多汉家典籍,心中却真的不认同“道义”这两个字。
道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又不能卖了换钱,除了留下一堆笑话之外,有个屁用,。
“你还小,不懂。”见到自家儿子那不服气的模样,林祖德忍不住低声点拨,“打个比方吧,如果咱们爷俩到了穷途末路的份上,投降即可活命,你是愿意投降你大姨夫呢,还是愿意投降朱屠户,。”
“这”林士奇微微一愣,旋即苦笑涌了满脸。
自家大姨夫那勿纳又贪财又心黑,林家若是真的犯到他手上,恐怕为了图谋林家的财产,他也要将所有人斩尽杀绝,而朱屠户,却素來有“迂腐”之名,从來沒对任何人失过信,也沒听说过他曾经谋财害命。
“唉,,。”林祖宗不再说话,抓起茶壶,像喝酒一般鲸吞虹吸。
注1:希腊火弹,古代欧洲的战争利器,由原油生石灰硫磷及硝石等成分按一定比例混合,装于陶制罐子内,遇敌时点燃后用小型投石机抛出,可以引爆燃。
注2:旋风炮,小型扭力式投石机,制造精良者可以将二斤重的弹丸抛出四百米远,可以放在骆驼或者马背上移动,在两到三名训练有素的操作者默契配合的情况下,据考证每分钟可以射两到三次。
注3:元代兴化县位于现在的莆田市北部,怀安则位于闽江南岸,两地相距不足八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