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正面,明军用牙齿咬着鞑子的咽喉,已经鲜血模糊,一大片的糜烂,在烂肉之中,有牙齿,也有鞑子的血管,气管,脆骨,再看看他狰狞疯狂不甘的神情,显然愣是被咬死的。
至于那个明军士兵,在腹部一大片黑红,鞑子的左手拿着一柄短匕,狠狠插进了他的腹部,伤口足有六七处,腹中肠子都流了出来!
不管是鞑子先刺伤士兵,士兵再咬断他的喉咙,还是士兵先咬住了鞑子的喉咙,然后鞑子拿出匕刺伤他……
这个士兵都是当之无愧的勇士!让无数人汗颜的勇士!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将军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
文人穷尽笔墨,也写不出战场残酷的一分一毫。眼前这个明军,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在家中,或许还有白高堂,还有新婚妻子,还有牙牙学语的幼童。在他和敌人生死相搏的时候,可曾想过亲人不得而知。可是他依旧没有吝啬大好年华同归于尽,生死相搏。
壮哉!
煌煌五千载中华沃土,有多少志士仁人,每当这个国家到了生死关头,挺身而出,笑着面对生死……
“我不如也!”
王在晋面对着年轻的士兵,竟然生出一股惭愧之感,多人文人从小念着圣人的微言大义,每逢朝议,他们慷慨陈词,意气风,高喊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可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他们能不能有这个士兵从容,能不能如此勇毅果敢?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
王在晋冲着士兵的尸体,深深一躬。
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把所有殉国将士的名单给老夫,老夫一定奏请朝廷,给他们建庙祭祀。谁要是敢拦着,老夫去找他拼命!”
几句话掷地有声,在场的士兵感动异常,不由得偷偷擦着眼泪。
王在晋领着人马入城,城中的民房多半都拆了打鞑子,只剩下一些作坊还在运转。没有住的地方,带来的一千骑兵不得不在城外找块空地露营,娇贵跋扈的骑兵和家丁很难得,谁也没有抱怨一句,都老老实实听从安排。
“部堂,下官迎接来迟,还请部堂赎罪。”
“永贞,免礼,免礼。”王在晋亲自起身,拉着张恪,和他对面而坐。
别看张恪身为少保,可是按照大明的规矩,经略才是真正的统帅,往常商量事情,王在晋和王化贞对面而坐,张恪只能坐在下面。
看似不大的变化,其实暗示着张恪在王在晋眼中的地位已经是平起平坐,寻常的武夫不过是文人眼中奴婢,张恪能做到这一步,的确不容易。
话说回来,面子也是自己挣来的,要是有人能立下张恪一般的功劳,保证待遇更加优厚!
“部堂远路而来,不知有什么指点,还请部堂示下!”
“永贞,咱们之间不要这么客气了,你这一仗打得太好了,打出了大明的安全,打出了大明的威风。有了千里草原,辽东就有了迂回之地,京城也有了屏障。自从老夫到了辽东,就日夜惊恐,最担心的就是鞑子绕路偷袭京城,甚至老夫有心思退守山海关,节约出来的财力用在九边上。可是营州一战,攻守逆转,非但不用担心鞑子偷袭,反而能偷袭老奴,永贞你居功甚伟啊!”
王在晋第一次向张恪吐露他的打算,张恪并不意外。
其实凭心而论,王在晋的收缩主张对大明更有利,明朝的问题不在建奴,即便是杀了野猪皮,还有野狼皮,野狗皮……不解决财政,不解决吏治,不解决水旱灾害,大明一样要被拖垮。
百病缠身的明朝,急需的是好好休养,而不是靠着兴奋剂和强心针,同新生的满清跑马拉松,作死也没有这么折腾的……
当然张恪眼下也是辽东的将门,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辽东根据地的,好在进军草原这一步走赢了,套在明朝头顶的紧箍咒已经撬开了一条缝。
王在晋算是大名少有的战略级人物,他敏锐察觉到了这一战的重要。
“永贞,老夫已经上本,要求朝廷恢复大宁都司,选派枪兵猛将,守住这块宝地!”
王在晋嘴里的猛将当然是张恪,但是张恪早就想好了,要把草原交给大哥镇守。他还要专心经营老巢。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当面驳斥王在晋的好意,毕竟内阁和司礼监都有盟友,一定会帮着张恪把事情办妥。
“多谢部堂栽培。”张恪云淡风轻地说道。
王在晋对张恪的表现很满意,不骄不躁,有大将之风。
“永贞,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根据老夫所知,林丹汗已经派出精兵复仇,另外西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的蒙古人也要东进,攻击营州。永贞,你还有把握打退十几万的鞑子吗?”
“当然没有。”张恪一摊双手,笑道:“不过我有办法让他们打不过来!”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