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是这样的想法,杨廷和和王鳌又何尝不是如此。
天津卫的这个案子,等于是扯下了整个朝廷的遮羞布,就如这杨廷和,他是吏部尚书,吏部往年的屡次功考,姜昕都十分优异,一个如此残暴,如此贪婪的官员,居然屡屡被吏部评为优秀官员,杨廷和怕是难辞其咎。
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吏部肯定要遭人诟病,牵涉到了吏部就牵涉到了杨廷和,杨廷和的声望怎么办?
而王鳌呢,其实也差不多,他负责整肃吏治,结果眼皮子底下这么大一个蠢虫居然犯了这么大的案子才被现,老脸怎么搁?
君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平时里明争暗斗,各种使绊子背后刀子,可是现在,他们的想法却都出奇的一致——这件事,必须要捂住,捂不住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虽然都抱着这个念头,可是谁都没有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毕竟这话说出来,难免显得自个儿急于想推卸掉责任,若是远在天津卫的那位徐侍读晓得事情会演变成这个地步,多半也不知该哭该笑了。
甚至于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将来还要记录入明实录,而这明实录要流传于后世,说不定就成了嘉靖昏庸的罪证,也会成为杨廷和、王鳌尸位素餐的佐证,对于这天下熙熙攘攘的人来说,眼前的利益是最重要的,所谓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可是对于天子和阁臣这样的人物来说,后世之名却是意义非比寻常,他们的所有决定,都必须为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权衡、考量,天下的利都被他们占了。而这个名自然就成了他们追逐的焦点。
杨廷和咳嗽一声,终于道:“陛下呢,陛下是什么意思?”
皮球又踢到了嘉靖的脚边上,难得杨廷和也有不专断的时候,难得他还以嘉靖马是瞻。
嘉靖脸色很不好看,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道:“姜昕是必定要处置的,可是为了杜绝坊间非议,就以贪渎的重罪惩办。”
王鳌不由道:“如何量刑?”
嘉靖沉吟:“自然是越重越好。就说是为了以儆效尤,震慑不法官员,直接判一个贪渎钱财尤其重大,知法犯法,又玩忽职守。三罪并罚,拟明年秋后问斩,再抄没其家,家中男丁尽皆流放千里,女子充入教坊司为奴,二位先生以为如何。”
虽然不是以谋反论处,不过这个惩罚却也差不多了。虽然家眷的性命是保住了,不过这又是流放又是为奴,其实和诛杀也没什么区别。
听了嘉靖的话,杨廷和和王鳌立即道:“陛下圣明。”
嘉靖闻言苦笑。平时的时候也不见圣明,现在大家一起捂盖子的时候,反而真心实意的称颂圣明起来了,他踟躇道:“既然姜昕是贪渎。那么塘沽的案子,又怎么办?”
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道:“这个容易。这些人本就是海贼行径,不妨就说他们是流传至天津的倭寇,倭寇侵犯天津,我大明武英殿校尉克日剿贼,所有涉及此事的,统统就地处决,这件事,自然也就无人问津了。”
嘉靖颌点头,这些人确实和倭寇没什么两样,说他们是倭寇自然也无人质疑,这等于是把一个案子分成了两个案子,姜昕犯下的两件事一分为二,将姜昕和这伙恶徒分开了问罪,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问题却不是没有,真正棘手的问题就在于,这件事的知情人有哪几个?锦衣卫百户倒是好说,他是亲军,自然不敢胡说。至于那个天津卫指挥,本身就牵涉到了许多问题,只要派人警告一下,他若是敢胡说八道,立即就可以以玩忽职守致使倭寇登陆如入无人之境的名义办了。
可是有三个人,要堵他们的口却不容易,这第一个就是徐阶,徐阶可是清流官,清流官就意味着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篓子都敢捅,他要是把篓子捅出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