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想杀人,而且现在也确实动了杀机,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可是,这只是文艺上的夸张。
天子表面上是可以随心所欲,其实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徐谦一听,顿时皱起眉头,道:“宗室这么多,陛下杀得完吗?大臣们或许,只是投机取巧而已。”
嘉靖满是病态的脸上,只是浮出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显然不会认为只是如此简单,不过徐谦说的也有道理,没有益王,就会有人勾结福王,没有福王,就会有赵王,说穿了,宗室这么多,谁不想做皇帝?而大臣们,又谁不想攀龙附凤,只要朱载基年纪还小,只要自己病入膏肓,那么就会有这个市场。
可是对益王,嘉靖的戒备心很重,这个叔王名声很好,很会拉拢人心,至少朝廷命官们提及这位王爷,没有一个不是翘起拇指,甚至在宗室之间,益王也很有市场,理由嘛,其实只怪嘉靖自己,嘉靖不是个好东西,对他的那些个亲戚们一向不太友好,还曾经旨,减少宗室的俸禄。
其实对宗室们来说,人家也不靠你的俸禄吃饭,毕竟人人都有王田,靠朝廷这点银子和粮食,早就饿死了。可是这事儿大家却很认真,因为这是个很坏的开头,历代皇帝,也没见这样的,很显然,当今天子不厚道。
而端王呢,则是个很厚道的人,因为他那时候上了一道奏疏,奏疏是这样说的,陛下减俸,这是理所当然,毕竟国家岁入一向不多。而宗室子弟却是越来越多,这么做,是为了祖宗的基业着想,是以,老夫是很同意的。甚至举双手赞成。只不过,宗亲之中,有好有坏,比如我是亲王,就藩在较为富庶的建昌府,不愁吃不愁喝。陛下减少我的俸禄,是理所应当。可是有的宗室却在穷山僻壤之地,甚至有的宗室郡王和一些宗室子弟,生活并不好,所以恳请陛下,要酌情的体恤他们。
意思就是说。要减俸,那就对着我来,我有的是银子,可是你得体恤其他人,尤其是那些远亲。
收买人心,这绝对是收买人心,至少许多宗室就对他感恩戴德。交口称赞。
嘉靖之所以忌惮益王,也是有道理的,别人或许不足为虑,偏偏这个益王,却完全不同,这个人,要嘛就是真正的有德贤王,要嘛就是个野心家,而嘉靖偏偏是从未将人往好里想的人,于是早就断定。这个家伙,必定是个野心家。
对付野心家,最好的办法是连根拔起,只是拔不起怎么办,要对付一个亲王。必要的程序是一定要走的,一方面,要让厂卫去搜集证据,另一方面,还要召集廷议讨论,这些步骤之中,更不必说还要遭致别人的反对,没有个一年半载,这套程序是走不完的,而嘉靖却并不相信自己能够坚持到一年半载。
嘉靖看向徐谦,道:“此事,你得想个法子,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徐谦皱眉,沉吟片刻,道:“其实法子并不是没有,陛下,何不如现在就召益王入京?”
入京?
嘉靖哭笑不得,本来就是个麻烦,难道还嫌益王和大臣之间联系不够紧密吗?这个时候召入京来,岂不是放虎入山?
徐谦正色道:“就以陛下身体不济的理由,召益王入京,负责宫中卫戍事宜,让他暂领皇家学堂,陛下,这皇家校尉,乃是陛下心腹的心腹,况且陆炳、王蛛二人也都在其中,到时陛下命二人对益王进行监视,岂不是正好?”
徐谦确实不是好人,一个好人绝不会想出如此恶毒的主意,皇家校尉对天子绝对是忠心耿耿,这一点许多地方都得到了验证,而且两个主要头目,一个是嘉靖的伴读,另外一个则是嘉靖亲母的侄子,对这些人来说,管你是什么亲王郡王,也远不及朱载基当上皇帝更让他们利益更大,他们本就是天然的近臣,绝不是其他人可以收买。
所以表面上,嘉靖对益王信任有加,好心将他招入京师,让他负责卫戍,显示出嘉靖对宗室的信任,可是益王一旦领了卫戍宫中的差事,只怕以后就得乖乖在宫中常住了,宫里有黄锦在一旁盯着,下头又有陆炳和王蛛二人监视,益王实际上是被软禁起来,完全控制在了支持朱载基一方的人手里。
在这种情况之下,益王还敢勾结大臣吗?到时嘉靖一旦驾崩,皇家校尉也可以第一时间将他控制住,使他根本不要想有任何的作为。
嘉靖不由微笑起来,道:“你呀,还是一肚子的坏水,就这么办吧,朕,倒是很想会一会朕这王叔。”
徐谦笑起来,道:“陛下圣明。”
闲聊几句,徐谦告辞出宫,其实每一次见嘉靖,徐谦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一方面是见嘉靖病入膏肓,想到他意气风之时,心里不由萧然,另一方面,是嘉靖为了朱载基开始布局,而且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显然,他已经越来越没有顾忌了,甚至于直接动手杀人,都已经成了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