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战天钺沉下脸,反驳道:“那之前你到楼子里寻欢作乐,那些人又是你喜欢的吗?不是的话,你又算什么?”
“那是年少轻狂!”洛无远不客气地回答:“如今我只喜欢我家韵儿,那种事我不会再做的!皇上,我一直觉得你和战擎天他们不同,我今天敢来和你争论就是相信这一点!想给你一些劝谏!你要听的进去,我会感激的……要听不进去,我会很遗憾,因为我失去了一个朋友!囡”
他越说声音越低沉,战天钺沉默了,他听出了洛无远的心疼,这人虽然有时看上去没心没肺,可是一旦做了决定,就固执的八匹马也拉不回。
他当然不愿意失去洛无远这样的朋友,沉默了半响,道:“你说吧,对我有什么不满全都说出来,说的对我会接受的!”
洛无远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道:“国事我没资格发言,看你现在的样子也做的挺好,我就只说这后宫的事!四爷,我不是为谁说话,轻言就算是我妹妹,我也没资格阻止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四爷有权威,有魅力,她们喜欢你无可非议,可是不是她们喜欢你就够的,你喜欢她们吗?你看看你们战家和其他国家的皇上,为了充斥后宫,招进了不少女子,她们都有什么结局呢?鲺”
战天钺不说话,静静地听着。
洛无远冷笑一声:“你们自己可能看不清,可是旁观者清,不说别的国家,就你们战家,有几个进宫的女子得到幸福?厉害的角色做了皇后,其他的不是死在冷宫里,就是被其他妃子争风吃醋弄死了。四爷你的母妃不是这样死的吗?四爷将心比心,你愿意你的孩子你的妹妹再遭遇这样的事吗?”
战天钺皱了皱眉,有些不喜洛无远拿自己的母亲做比喻。
洛无远却不客气,他今天来就是不吐不快:“四爷,我叫你四爷不是皇上,那是我将你当我的朋友,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你看看那些进宫的女子,她们进来时,谁不是天真烂漫,毫无心机,是什么让她们变得那么残忍,都是你们手中的权利啊!做妃子的想做皇后,做了皇后的想让自己的孩子做太子,只要有权利的诱惑,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杀戮。你无法停止的,就算你再有本事,你也无法让你的后宫安宁平静!我不想轻言变成这样的女人……可是只要她进了宫,她会变的!”
洛无远长长的叹息:“我家老爷子把这些道理都讲给她听,她听不进去,她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四爷,她这样,其他女子难道不会这样想吗?她们都这样想,就会拼命在你面前表现争宠……你是聪明人,这样会有什么结局,你知道!”
他不再说了,默默地站着。
战天钺看看他,细想着他的话,这些话里肯定有洛老爷子的意思,战天钺品味了半响,苦笑,这些都是事实,他承认,之前的确是他欠考虑了!
又或者像洛无远说的,他已经习惯帝王的思想,行为方式,所以不知不觉就照搬了。
“建安,去,让他们弄几个菜来,再取几坛酒来,我和二爷喝几盅!”战天钺吩咐道。
他起身拉了洛无远坐下,自从自己做了皇上,洛无远也很少进宫了,战天钺突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了距离,他不想自己做了皇上就失去朋友,最后像战擎天一样高高在上,只有臣子,却没有朋友。
洛无远也不客气,坐下斜瞟了他一眼道:“要不是进宫的是我妹妹,我他娘的爱管你的闲事……哎,说起来人还是自私的!”
战天钺笑道:“你啊,对我有什么不满,直说就是了,不管是不是你妹妹,看不惯就说!否则就是没把我当朋友!”
“谁敢说你啊,你现在可是皇上!说错了怕你羞恼之下就将我拉出去斩了!”洛无远打趣道。
“不会!就像你说的,我首先是人,才是皇上,是人就要有朋友,我怎么能对自己的朋友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呢!无远,我希望我们一辈子是朋友!”战天钺诚恳地道。
洛无远心里得到了些慰藉,叹了口气道:“你这样说我就知足了!因为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真的,四爷,我就想着你能带领西溱越来越强,让我们大家都有好日子过!所以不想看到你不好!可能我想多了,不该阻止你纳妃子,可是我们一般的小家庭都免不了争斗,你一国之皇更无法避免!我们小家毁了影响不了什么,而后宫的争斗却可能导致整个国家灭亡,我不吐不快啊!”
“嗯,你说的都有理,以后继续这样,看不惯就说!”战天钺拍拍他的肩:“我是人,我也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你们提醒着我就是为我好
,为西溱好!”
建安送来了酒,给两人分别倒上,战天钺举起酒盅笑道:“来,兄弟,我敬你!”
洛无远笑了,举了杯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才道:“我来时去见过韵儿,韵儿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你在她心目中是很强大的明君,让你别毁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她是为靳瑛担心,你知道的,那丫头和韵儿是好朋友,她不想她懵懵懂懂就被送进宫!”
战天钺苦笑,这一个妹妹,一个朋友,似乎送进宫就像送进虎穴,他就有那么可怕吗?
“关心则乱,你别怪我们小家子气!”洛无远叹了口气:“或许别人是乐意的,那我管不着!我是你的朋友,有义务提醒你乱招妃子入宫的坏处!四爷,要慎重啊!”
“嗯,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战天钺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两人默默喝着。
“彭韵最近怎么样?”战天钺见气氛沉重,就改了话题。
“还好了!彭夫人把她送到庄子上养胎,她过的不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孩子也会动了,经常踢她!”
一说起自己的孩子,洛无远就眉飞色舞,笑道:“我家老爷子隔两天就过去探望她,那高兴劲比我嫂子怀孕还来劲!彭夫人每次看到他那么疼爱彭韵,对我的脸色就好点!”
战天钺失笑,彭夫人那么火爆的脾气,没把洛无远打一顿就是好的,有好脸色才奇怪。
看着洛无远得意的样子,战天钺又想起了自己和沐行歌的孩子,一阵失落,如果那孩子还在,现在自己也可以和洛无远有更多的话题了。
洛无远偶然瞥见他失神的样子,就停住了,他怎么不懂战天钺的心思啊,叹了口气,小心地问道:“我还没问你呢,这次去鬼方,和沐行歌怎么样了?”
战天钺苦笑,他和沐行歌的事岂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他也没脸告诉洛无远,沐行歌对自己的厌恶还有自己对她的要挟,模棱两可地道:“不怎么样,只是觉得她不是我想象的那个人,我不知道,我该拿她怎么办!”
头一次见战天钺对一件事如此没信心,洛无远有些惊讶,想了想道:“她现在是女皇,和当初囚徒的身份不同,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你要觉得不适合,那就算了,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不必那么执着!”
“天下女人是很多,可是要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太难!”战天钺喝了一盅,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自嘲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无法放手……或许是因为那个孩子吧!我始终觉得,那孩子把我和她拴在了一起,她有事,我做不到坐视不管!”
“那是,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嘛!”洛无远呵呵一笑,道:“你就像我开始去找彭韵的样子,那时我是无法忍受她带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彭韵怒了,说是不是弄掉孩子,我就死心!她叫来大夫,当着我的面让大夫给她开滑胎药……不瞒你说,那时我被吓到了,看着她对我充满恨意的眼睛,我才发现,其实我喜欢她,有没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法放手的是她这个人……她虽然有时气我,有时又傻傻的,可是有她在身边,我觉得我日子过的很快乐……”
战天钺好奇地听着,想着这两人以前在兵营的那些细节,他若有所思。
“她说不准我纳妾,我敷衍着答应了,结果被她看出来了,她冷笑着说‘洛无远,我可不是那些女人,我敢女扮男装去寻找父亲,就不怕坏了名节,你要敢纳妾,我就敢去楼子里找小倌,你找多少我就找多少,到时看看是谁丢脸!’”
洛无远无奈地道:“你听听,这样的话她也敢说,她还是女人吗?我当时就被气到了,她说‘你气什么,我嫁给你,你以为我就该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吗?屁话,我是彭韵,彭家的女儿,我娘从小就对我说,彭家永远是我的家,我要在夫君家呆的不愉快,随时可以回家。回家懂吗?你可以休我,我也可以休你!’”
战天钺听的睁大了眼,不过一想彭夫人那火爆的性格,教出这样的女儿也不奇怪。彭夫人对女儿未婚先孕都不惧人言,又怎么会在乎女儿休夫呢!
“彭夫人也对我说了,她说彭家就彭韵一个女儿,我要做不到只娶她一个,就让我放弃,她说她女儿不愁嫁,我洛家爱再有钱她也不稀罕,她彭家的钱就够她女儿一生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她犯不着把女儿嫁过去受气,彭韵要愿意,一辈子不嫁人她也同意!”
洛无远说到这,对战天钺神秘地一笑道:“你知道彭夫人什么来历吗?”
战天钺摇摇头,之前只知道
彭夫人家世还可以,也没细细打听过,洛无远这样说,彭夫人肯定来头很大。
“彭夫人姓许,和常山许家最早是同一个家族,后来道不同就分开了,常山许家是大支系,所以没人注意分出来的小许家,他们全家都搬走了,时间长了,就没人把他们和许家联系在一起。他们很低调,也不弄什么家族,但是这个支系出的全是人才,四爷也许不知道,你新提拔起来的京兆尹黄启川就是他们这一代的佼佼者。”
战天钺一愣,他是看中黄启川的才华,当未来的相爷培养的,之前也调查过他,家世清白,没想到竟然是许家的后裔。
这人为人正直,敢说敢做,有些思想完全不是耿相他们能比的,战天钺就是看中他这种冲劲,觉得自己的手下就需要这样的人才破例提拔了他。
听到和彭夫人一个支系,战天钺意料之外也觉得理所当然,只有像彭夫人这样的性格,才会做事不受拘束。
“彭夫人还拿她和彭大人的事教育我,说了很多,我被说服了!想想也就那么回事,我娶再多也是生儿育女,孩子要那么多有什么用,有一两个有出息的就行了!而我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我过的不好,再风光又有什么用呢!这一生,有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洛无远一番看透的样子。
战天钺失笑:“那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洛无远笑道:“你这话我也问过彭韵,彭韵说了,两个人成家在一起不容易,她会努力喜欢我关心我,像一家人一样!要是以后我觉得别人更适合和我做一家人,她就让路,大家好聚好散!你看看,这话不是在告诉我,我娶了她还是不安全,要对她不好,人家还是想走就走!哎,我都拿这女人没办法了,我那岳母大人太伟大了,教出这样的女儿!”
什么都是相对的!战天钺这次完全清楚了彭夫人的观念,夫妻关系就像对手下的大臣将军,大家都是自由的,用心待人,人家也会回以同等的尊重,否则,七国哪里去不得,男人夫君哪里寻不到……
就像彭韵的表哥不计较彭韵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世上也会有很多男人不计较女人嫁过人,从一而终都是那些迂腐的男人没本事留住身边的女人,才想出来束缚女人的。
真要遇到彭夫人这样的女人,这样观念都是不堪一击的。
“王爷,你别嫌我多事,我今天来阻止你再纳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和沐行歌的事!除非你真的不想娶她,否则你想过吗,如果你们之间有可能,那你纳进了妃子,你就亲手掐断了这种可能……以沐行歌的性格来看,她不会和你这些妃子共存的!”洛无远善意地提醒道。
战天钺呆住了,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点点滴滴,沐行歌说过要嫁就只能娶她一个,他逼她答应婚事的时候,她说要住在鬼方,这一切难道不是沐行歌在暗示他,决不会做他后宫中的一员吗?
再想起她毅然从如影船上跳下去的事,战天钺苦笑,那女人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性格那么明显,自己怎么就以为她能接受这些世俗的礼俗呢!
只是虽然被洛无远教育了很多,战天钺的观念却一时无法改变,做皇上的和他和彭将军怎么一样呢,守着一个女人,这后宫不是太冷清了吗?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沐行歌值不值得自己为她改变呢,又怎么可能接受洛无远的观念。
“喝酒……”他不想纠结,举起酒杯和洛无远继续喝。
不管战天钺是不是接受了洛无远的观念,这册妃的事还是暂缓了,这让连子夜等又提起了心,向媛倒是在心里乐开了花,没有其他女人和自己竞争,她巩固自己地位的机会就更多了。
下一步,就是要继续让怀疑的树苗更快地成长,只有彻底让战天钺对沐行歌失望,她才算种出了成功的树苗。
***
战天钺纠结在纳不纳妃的这段时间里,沐行歌则在迅速发展鬼方的防卫,她不知道战天钺对自己的猜疑,却从他册封了菲菲做媛妃一事上决然地摆正了自己的动摇。
之前还想着给战天钺一个机会,这事断了这种想法。她没能力改变这男人,那就远离他……
战天钺怎么可能想到,他们本来有转机的可能,却被自己无意中又打回了原形,甚至比之前更糟,沐行歌从心里已经把他归属到和贺兰嵛之类人的行列。
沐行歌不再想这些男女私情,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进了发展中,她借用夜箜的那队人马,
以他们对夜家的感情迅速组建了三支队伍,一支是专属染荷的卫队,所有职责都是保护染荷的安全。
她很挑剔地选人,选出的人交给丘大叔训练,力求做到不让染荷出任何细小的危险。
那苛刻劲让染荷都看不过意,觉得她太认真了,沐行歌却不觉得,战天钺的威胁让她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她无法容忍同样的事再发生。
另一支队伍就是鬼方的防卫船队,这只队伍也是沐行歌精心挑选的人,武功水性都是一流,由沉光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