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京中大佬居然对自己如此重视,派了这样的人物来尾随针对,着实令叶行远受宠若惊。好在他自从打算走皇帝路线,就已经有了与天下文人为敌的觉悟,倒也没有太紧张。
情势已然如此,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叶行远从容笑道:“这么说来,这李宗儒虽然脾气臭,倒是可以争取的。”
陆十一娘苦笑摇头道:“大人莫要痴心妄想,这等儒生最为顽固,试想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动摇他的意志?”
她做锦衣卫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出身世家,对这种人看的多了。叶行远长叹道:“总要姑妄一试。”
李宗儒只是一个投影,身受圣人教诲的儒生并非都是坏人,他们有理想与节操。就个体而言,许多人都悲天悯人,怜贫惜弱,甚至为了道德上的洁癖不惜牺牲生命。
但作为一个整体,他们却沉重地拖住国家与朝廷,滋生腐败与丑陋。导致如今天地元气失衡,盗匪蜂起,四夷纷乱,尸位素餐的大人们无力解决问题,只能选择蒙住自己的眼睛。
叶行远是曾亲眼看过这世界百姓的苦难,不知道是由于天命陷阱,抑或是承载了天命陷阱的宇宙锋剑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行远胸中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这不知不觉的推动了他走向满朝大儒的对立面,即使落在这等窘迫的境地,居然也没有一丝懊悔的意思。
如果能够说服李宗儒,是否证明自己与这个读书人阶层之间,仍然有缓和的余地?
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叶行远除了要守土安民之外,另外还抱着一线不同的希望。
蛮族骑兵的休整并没有持续多久,从第二日清晨开始,他们就启动了马不停蹄的进攻。与叶行远体验的西凤关守城战不同,这一次蛮人们完全没有任何技巧,他们只是驱动着裹挟百姓作为掩护冲击城墙,重骑兵砸城门,弓骑兵抛射,仿佛是不顾一切代价的强攻。
叶行远也早就预料到这将是一场残酷的斗力,而不是过家家式的斗智,他几乎吃睡都在城墙上,除了在第一线指挥以外,也同样尽可能的使用神通,给守城的军民以支撑。
滚木擂石,烫油热粪,弓箭飞矢,这些提前准备物资飞一般的减少,而能够站在城墙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毕竟琼关县内的大部分人都未曾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在蛮横的冲击下,很多人都已经崩溃。
新木制成的盾牌在密集的射击中一块块开裂崩解,再也无法卫护城墙,于是冒险抛掷木石的兵丁都成了城下弓箭手的活靶子。
蛮人的箭长而有力,叶行远一直带在身边的一个年轻士兵被当胸射穿,牢牢地钉在城墙之上,距离叶行远不过两尺。
这个年轻人口中渗出血沫,并未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嘴唇嗫喏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叶行远凑到他身边,用手支撑着他的身体,试图把他胸口的箭拔出来,让他平躺在地上。这被那年轻人阻止了,他忍着痛苦咳嗽着,“大人...我是不成了,别管我,一定要...守住琼关!守住...我爹娘和百姓!”
这是支撑琼关县人战斗下去的唯一理由,他们知道一旦城外像恶魔一般的蛮族骑兵攻破城门,因为遭遇抵抗的愤怒,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展开一场大屠杀。
如果放弃战斗,那就等于是将县中所有的妇孺的生命拱手送给了强盗。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李宗儒疯狂的站在城墙上,流矢在他身周嗖嗖飞过,幸运地没有夺走这老人的生命。他一直在悲愤的大叫,“是你害了这些人!叶大人!如果没有你,他们根本就不必死!”
李宗儒这几天一直在城墙上,他帮着运送滚木擂石,救助伤员,鼓舞士气,除了不与叶行远说一句话之外,能干的活他都干。
他身边的弟子已经死了几个,而他自己也像已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太多的惨况,李宗儒的神智仿佛已经不太清楚,他甚至开始将责任归于叶行远,愤怒的咒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