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议了半晌,令狐喜终于勉强同意口粮开始配给,但对配额的方式提出了异议。子衍君的意思是平均分配,无论老弱病残,都是一日领一份口粮,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公平。
令狐喜却认为战时不可能有这么理想的状态,强壮的男子理应多得口粮,因为他们做得更多。至于黑翼军的精锐,当然拿得最多。
叶行远知道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但他是最清楚将来的人,知道此时心狠,方是对这些弱者更好的照拂。纵然历史讳莫如深,但大家都明白,如果是真实的发展,最后苦渡城中乃是人相食的惨况--充作食物的,当然就是这些在一开始受到照顾的弱者。
即使是子衍,他也不可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在最后杀红了眼的前提下,就算子衍想放弃自己的信念,举城投降也不可能了。蛮帅早就下了屠城令,只要城破,所有人都要死,所以不管多么惨烈,他都得撑下去。
一开始口粮分的少些,食物若能撑得更久,能活下来的弱者也就更多。这是残酷的事实,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叶行远叹道:“城内老弱,每日只支应半份口粮,壮丁以及军士则拿一份,令狐统领可选三百精锐,领取双份的口粮。”
这么一来,实际每日的口粮消耗大概只略超原计划的三分之二,粮食能够供应的时间提升了五成,堪堪能撑到五十几天。
当然随着战死与饿死的人数增多,弹尽粮绝的日子到来时间还能再向后拖延。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够撑满原本的战期。
但是...对于弱者来说,这种这种方案未免太过残忍。子衍低头,泫然欲泣,“此法不仁,然则如之奈何?”
他又向叶行远哀恳道:“叶公子有通天彻地之能,不知可有取粮之法?”
叶行远无奈,现在的农家与未来朝廷中的农官,确实有加快农作物生长和产量的神通,但是一来他不会,二来就算是这种神通,也得有生长周期,至少也得几个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苦笑道:“若是苦渡城未被合围,我们或许可以派一支偏师,往东南就食征收。但现在四面都是蛮人,我们守城尚且不暇,哪里分得出人来?又哪里能突得出去?
就算侥幸突围,如今赤地千里,粮食也难征。即使征收到一部分,也运不进来。取粮实在是无法可想。”
不能开源,就只能节流,口粮配给制度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子衍无奈,只能勉强同意了这法子,随后张榜公布,从当日开始从城内所有人手中收粮,不准再私藏一粒粮食。
大概是因为切实感觉到了蛮军的压力,也听多了北面难民传来蛮军残暴的消息,苦渡城的居民并未对此有什么反弹,而是平静麻木的接受了命运。
子衍不忍,亲自向民众宣讲解释,并涕泣道歉,“......致民于水火,实乃本官无能。如今蛮奴围城,征粮之举,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解围之后,本官定当补偿......”
他威望素著,百姓对他信任有加,当时便有人叫道:“大人不必说了,我们信你!只有大人能力挽狂澜,挡住这些如狼似虎的蛮人!”
也有人喊道:“只求大人救下全城百姓,征粮服役,我等都尽力而为!”
叶行远对李夫人感叹道:“这便是名将的个人魅力,若非子衍,光是这征粮便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反弹,到时候内乱一生,想守苦渡城也不可守了。”
大部分守城的将领在粮食紧张的情况之下,谁都想得到民间征粮。但粮食是百姓的命根,想从他们手里拿来统一分配,这没有足够的威望根本不可能成功。
如果动用武力强迫,那只会失尽民心,败亡得更快。只有让百姓信任的名将,才能够令行禁止,施展在这种非常的手段。
分发口粮的重任,子衍交给了叶行远统筹,这事情必须得保证公正,但凡有一点差池,很容易就会引起民怨,到时候就算是子衍本人也未必能够镇压得住。
叶行远知道这是子衍对他无条件信任的表现,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先仔细清点存粮,再分拣记录,算下来按照现在的每日口粮发放,大约可以支撑五十日。
从第二日开始,苦渡城中便以户为单位,在衙门外空地、校场,以及几处集市设点,排队领取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