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恨现在想不到别的,只求健康生下宝宝就好。她默默脱掉裤子,躺到了手术台上,心里无比惶恐。
她想打个电话给布卡,问问能不能来陪陪……忽然发现,自己是真正孤独的人,能想得起来的朋友,竟只有布卡一个。
只有布卡能给她安全感,别的人,只会从她这里获取安全感。对于罗七夕,她不敢高攀。
严恨此刻特别想打个电话,可是手机没拿。又特别想上厕所……于是重新穿了裤子,准备去趟洗手间。
手术室的门有两层。拉开里面的门走出来,外面过道似的小房间放着储物柜。必须要通过这个小房间的门,才能出去。
房间光线不好,严恨刚拉开一条缝,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吓得赶紧闪到门后。
她忍不住好奇,悄悄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到那人说,“吴医生,拜托你了。等这事做完,剩下的钱我会打过来,辛苦了。”
吴医生有些迟疑,“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的,这是我女儿。唉,家门不幸,家丑不可外扬。她不争气,但我不能不考虑后果。”说话的,正是严恨的亲生母亲严冬连,“必须把孩子拿掉,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严恨的冷汗就那么大滴大滴掉下额头。差一点!差一点这孩子就被她弄丢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孩子,怎么可以弄丢?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拼命捂着嘴。从小到大,不管母亲如何对她,她都不哭。可现在她特别想哭。
这个人是她的母亲啊!生她养她的母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严恨全身抖得厉害,心脏缩成一小团,仿佛分分钟就会被压迫而死。她身上穿着蓝白格的病服,脚上穿着拖鞋,就那么狠狠冲出手术室,向外奔去。
严冬连大惊,“Black!站住!Black!”她边追过去,边跟医生说,“快,叫人去追她,一定要把她追回来!”
吴医生也吓坏了,这个秘密要是传出去,工作就保不住了。她大惊,挥手叫了一堆护士,“快,去把病人抓回来!”
是“抓”,不是“追”,一如疯人院里医生护士抓病人回房。
严恨一路狂奔至电梯,使劲按按按,发现所有电梯都一时半会下不来也上不来,扭头看见母亲追到,情急之下只得向着楼梯间夺路而逃。
这是十四楼,楼梯间又黑又陡。她慌不择路,只知道往下跑往下跑,只要跑出这所吃人的医院,她就安全了。
脚上的鞋子跑掉,也不敢回头再穿,生怕耽误一点时间,小宝宝就不在了。
赤脚踩在铺着地砖的楼梯,发了狂发了疯,披头散发。
肚子已经隐隐作痛,就像赛车出事故时的那种疼痛,就像爆炸瞬间的那种疼痛。这疼痛,她很熟悉。
从未有过的恐惧。
天大地大,她的世界如她的名字一样。Black!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奔跑着,一直想奔向光明。哪怕前方有一点光亮,她都不会放弃。
想要穿过这黑暗,到达彼岸。那里会不会有像罗七夕爸爸那样的人?强悍,给人安全,认真专一不花心。几乎男人的所有美好品质,都在这个男人身上体现了。
严恨就是那样,想象前方有一个像罗七夕爸爸那样的男人在等着,才能撑着继续往下跑。
终于,她跑进一楼收费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