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被她的话逗笑了,随即也跟着感叹。
“是啊,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了一个弟弟。前一阵子吧,我还在考虑,只怕我这辈子的婚姻归属,最终会变成了一个秃顶的啤酒肚中年大叔。或者说,我一直都是那么想的,找一个年纪比我大得多的男人,会比较能照顾人,真是没有想到……”
白了她一眼,占色嗤道,“想什么呢?千万别。”
“怎么了?”见她说得严肃,孙青也来了兴趣,“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猫腻?”
“废话!那是当然。”
那个时候,占色为了治疗自个儿与权四爷之间的不适之症,可谓上网翻书,查阅了许多夫妻之间的爱情宝典。有了这么一套完整的科学理论依据,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孙青,不哄你。现在许多小姑娘想找大叔结婚。说实在的,年龄一旦超过10岁,就很值得商榷了。”
“为啥,年龄大点不好?亦父亦兄,还懂得心疼人,多好。”
“疼人有什么用?女人的幸福怎么来?”
“嗯?”
“等咱三四十岁了,如狼似虎的,你说你要找一个大十几岁的,甚至二十几岁的老公,她怎么满足你的生理要求?不要说柏拉图,人类进化到现在,就不是为了柏拉图而存在的。所以说,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句话是有科学依据的,也包含了这个方面的内容在内。你啊,就等着享福吧!”
占色说得又正经又认真,完全是一副学术论调,唬得孙青一愣一愣的,等她说完了,她思考了一下,忍不住大声儿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我不得回去叩谢老祖宗保佑,找了一个小我三岁的男朋友,未来的幸福生活,终于都有了保障?”
“哈哈,那是……”
两个人聊着不着边儿的话题,占色因为父亲过世而纠结了许多天的心情,竟慢慢地好了起来。成年的两个好朋友之间,说话没有那么多的避讳,关于与自家爱人那点儿私事,一旦说开了,谁也不会真的就遮遮掩掩,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拿出来说一说,再顺便埋汰一下某个大无赖,很快就到了红玺台。
汽车驶入小区,孙青将车速减缓,滑行着停了下来。
一下车,占色又是扯衣角,又是拢围巾,嘴唇抿得死紧。
孙青知道她的心情,扶了扶她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
占色听见了自个儿哑的嗓音。
确实没事,有什么事呢?她只是来见自己的姐姐。
还是那一幢房子,还是那一套公寓。占色摁响了门铃之后,来给她开门的人是以前一直照顾唐瑜的陈姐。见到是她来了,陈姐似乎没有意外,只是友好地点了点头,恭敬地叫了一声“嫂子”。
“我姐呢?”占色问。
一声儿‘姐’,已经间接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陈姐错愕一秒,然后指了指房间,“在里面呢?这一段时间,她一直过得不太好。几乎不怎么肯吃东西,人都瘦下去一大圈儿了,那衣服穿着空荡荡的……”
实际上,陈姐的说法有些保守。
唐瑜现在的样子,比她说的,比占色想的,还要更加糟糕。
林心纹前些日子已经被权少皇给转移走了,红玺台就住着唐瑜自己。虽然没有人再限制她的自由,可她还是整天整天的不出门。也不上网,不打电话,不与任何人联系,什么事情也不做,只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像一个被人抽去了灵魂的木乃伊。
与其说她还活着,不过说她其实已经死了。
在卧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占色才轻轻出了声儿。
“姐。”
像是受了惊吓,唐瑜先是肩膀动了动,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她,一双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了。这么久以来,还是两姐妹第一次面对面地说话。两个人对视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唐瑜苍凉而幽远的声音。
“占色,你怎么来了?”
很明显,经过这一番打击,唐瑜这个人有了很大的改变。
一步步走过去,占色圈着她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所以我来看看你。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你不能永远都这么下去吧?”
“占色……”愣了好几秒,唐瑜才反应过来她那句“事情都过去了”是什么意思。心里一软,吸了吸鼻子,止不住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占色的身体,没有说出来自己的打算,而是给了她一个石破天惊的信息。
“占色,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了……我会感激你的……”
“你的孩子?”占色狠狠吃了一惊。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唐瑜,抽泣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
“孩子六岁了,和小十三一般大……也是六年前在依兰有的。”
“什么?”占色真是惊得不行,“六年前,你和谁有的?”
失声痛哭了一阵儿,唐瑜双手抹了一把脸,缓缓道来。
“六年前,妈妈……哦不,林心纹她让我回国来,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就是,就是利用我的样子长得像你,伺机杀了权少皇。”
她一边说一边哽咽,占色的脸也阴沉了一片。
“接着说。”
“我第一次见到你们俩,是在慈云寺的门口。当时,我坐在汽车上,远远地看着你们相拥着进了大门,那么的相爱……而他,也是那么的完美,我也看见了,你跟我长得,长得是那样的像。”
“我知道你是我妹妹,那个时候,我就有一点点嫉妒你。你不比我更优秀,怎么能拥有了那么完美的男人,拥有那么美好的生活呢?后来我想过,也许是我太嫉妒你了,所以打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就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眉头打了一个死结,占色安抚地拍了下她的后背。
“然后呢?”
“占色……”唐瑜抽泣着,肩膀不停地抖,一张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脸上,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沧桑和迷惘。
“当时我在依兰,负责接应我的人叫龙把头。他是来配合我杀权少皇的。他们都认为,就凭我的长相,他一定不会防备我,我应该可以很容易接近他,然后杀掉他……”
“你做了吗?”
“说实话,我很矛盾。一开始他们并没有让我直接动手,而是总让我旁观你们的生活,然后再根据龙把头拿过来的资料模仿你。模仿你的声音和说话方式,学说依兰的方言,模仿你走路的姿态,模仿你与他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和动作……可是我越模仿你,我就越入戏,我接触你们的时间越来越多,我对她的感觉就越来越深。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好像变成了我的男人,我不舍得杀他……在那时候我就想,我肯定是爱上他了……”
爱上了?
占色的眼睛染了雾,而唐瑜还在泣不成声。
“后来又生了一件事,一件影响我们俩的大事。不过,我那个时候还不是很清楚,直到现在才想明白前因后果。可能是我对权少皇的感情太过外露,被龙把头汇报给了权世衡……再然后,他们禁止我再出现你们的身边了。我见不到他,也见不到你。自到有一天晚上,我吃过饭后被龙把头下了药……跟一个男人做了,还被权少皇看见了……”
心里“咯噔”一下,占色眉心一拧。
原来权少皇嘴里的“捉奸”,是她,不是自己?
紧紧抿着唇角,在唐瑜一阵大似一阵的抽噎声儿里,她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五味陈杂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那一个男人是谁才至关重要。
“那个他,是谁?”
唐瑜哭着摇了摇头,双手捂在脸上,“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那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占色追问得很急。
长长的呜咽了一声儿,唐瑜的声音支离破碎,“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被人下了药,几乎都是在沉迷的状态里,哪里瞧得清楚人?我只知道我叫出来的声音很大,耳朵边嗡嗡直响,意识都成了零……”
“那你为什么会看见了权少皇?”
“其实我当时也不太确定,只是隐隐听到有人摔门而去。后来,我被置入了关于你的记忆,我自己的记忆便有点儿模糊了。直到那一次吊扇事故之后,我清醒了过来,仔细一综合考虑,才知道,那天晚上闯进来的人就是他……而那件事,也成了你们关系决裂的最重打击。”
这些话要是换了早些时候唐瑜说出来,占色未必会完全相信。
可是现在,她相信唐瑜没有说谎。
心狠抽了一下,她叹,“真的对那个男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哭丧着脸,唐瑜不停摇头,抽泣着:“我只知道他的年龄应该不大,可我就是想不起他的脸来……而我的孩子,就是那天晚上怀上的……在我被置入了你的记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被人错误的诱导着,认为小十三是我与权少皇的儿子。”抬起头来,她盯着占色,“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都恨死你了,恨你抢了我的老公,抢了我的儿子……”
“我理解。”占色安抚地拍着她,心里友善的矛盾着,“你的孩子在哪儿?”
唐瑜依旧只是摇头。
“林心纹那天被带走之前,告诉我说,想要我孩子活命,就懂事一点。”说到这里,她再一次泣不成声,“我知道她想让我干什么,可是占色,我不愿意懂事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做人家的傀儡,我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想找回我的孩子,想像你一样,有一个疼爱我的男人,好好过日子,过属于我的日子。”
眉头一拧,占色心里并不好受。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孩子的事情?”
狠狠地抽泣着,唐瑜苦笑,“那是因为……占色,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多恨我,我也不敢赌你会不会帮助我。如果你不肯帮我,我说出来又得罪了权世衡和林心纹,那我的孩子就会没命了……”
她的矛盾,占色能理解。
“那现在呢?你确定我的想法了吗?”
昂着满是泪水的脸,唐瑜一下子揪紧了她的衣服,冲她展颜露出一笑。
“你刚才叫我姐了。占色,我也是学心理学的。我心里很清楚,这是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认可我吧?既然你叫我姐姐,就不会不管你的侄女儿才对。”
侄女儿……
这个独属于亲人的称呼,让占色的心里酸了一下。
“她是个女儿吗?”
“是……是一个女儿。小小的,粉粉的团子,长得很漂亮……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我想她啊……”
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占色的声音沉如深海。
“姐,你放心,一定会找到的。”
现在程为礼已经以权世衡的名义回了M国,有了他那样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里昂的帮助,不管是那边儿的事务,还是要找一个孩子,应该都会比以前容易办得多。
就是……那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
撑了一下额头,占色觉得有点儿头痛。
不过,却又让她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来。
“姐,你知道吗?你被置入的记忆有一部分是我曾经催眠时候的录音,有一部分是他们故意编出来置入你脑子里骗你的。我想问问你,你知道那一段录音,他们是怎么得来的吗?谁给他们的?”
关于吕教授的磁带被盗的事儿,她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说法,她心焦之余,隐隐总结有点儿不对劲儿。
当然,她没有对唐瑜抱有太大的希望。
一个傀儡,一个与敌人接触的傀儡,一个很有可能还爱着权少皇的傀儡,在权世衡他们那些利用她的人眼中,应该是随时都有可能会背叛的人物,不可能让她知道太多的内情。
果然,她的希望,再次被唐瑜打破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从依兰回国之后的几年里,一直跟林心纹生活在一起,带着我的桑儿,总是心神恍惚……后来,林心纹说为了我能自我调节,她让我去学了心理学。占色,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有她的参与,也不知道原来你也是学这个专业的……呵呵,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的个人培养方向,一直都在接着你的轨道……”
“姐……”占色皱着了眉头。
嘤嘤地哭泣着,唐瑜又苦涩地笑了起来。
“从个人兴趣,到穿衣打扮,她都从来不让我自己做主。有一次我嫌烦,特别想剪掉这头长,却被她给狠狠训斥了一顿……占色,你都不知道,我多么希望活一天自己,而不是每一天都活成你占色的样子……”
最后一句,她是哭泣着喊出来的。
撕心裂肺!
占色的心里也特别酸涩。
她以一个私生女的身份,还带着另一个私生女,跟着一个阴阳怪气摸不着调儿的母亲,处处受制于权世衡。这些年来,唐瑜活得并不比她更轻松。
因此,虽然她做了很多坏事,可她本身实在可怜。
浅浅吸了一口气,占色低下头来,轻轻抱了抱她颤抖的身体,小声儿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头?咱们现在就去美店,好不好?我认识一个特好的型师,她一定可以给你做出属于你个人风格的头来。”
“真的?”唐瑜还在吸鼻子。
“真的!”
轻轻顺着她的头,那一头与自己一样长一样柔顺的头,占色觉得自个儿不是多了一个姐姐,而是多了一个妹妹。
“好!”唐瑜又哭又笑地点头。
*
占色带唐瑜去了一个她常去的美设计室,在唐瑜的要求下,她那一头长及腰身的头被齐肩而切,又被型师打了几个俏皮的小卷儿,蓬蓬松松的披散在肩膀上,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许多。
这姐妹俩进来的时候,长得实在太像了,连型师都啧啧称奇。
可是,事实证明,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外观与打扮的关系太大了。当唐瑜剪掉了长,当她的神态和语气都慢慢改变,不再与占色相同的时候,必须得承认,没有了她刻意为之的东西,其实只要是熟悉她俩的人,还是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来二人的不同之处。
两姐妹相处的气氛一直很好。
占色和孙青又带她出去逛了一圈儿,才把她送回了红玺台。坐下来安慰了她一会儿,再吩咐陈姐好好地照看着她,占色就回了锦山墅。
晚上,等权少皇回来,她与他交流了关于唐瑜女儿的事情。
不曾经,权少皇却告诉她,他已经吩咐人在找了。
当初唐瑜刚到京都,第一次冒充占色的时候,权少皇曾经让z机关的医疗小组给她做过一个妇检,当时就知道她生过孩子,只不过,那时候他没有引起注意。
现在想来,这个孩子其实很关键。
她不仅能制住唐瑜……换言之,也能制住占色。
甚至于,还能制住那个孩子的父亲不是?
这件事情不解决,始终是一块儿心病。
听他说完,占色的心放松了不少。
既然他在办了,她也就先不考虑这件事儿了。接下来,她比较操心的是唐瑜的未来生活。一个女人想要踏踏实实过正轨生活,必然不能像现在这样,见天儿地呆在家里懵。要不然,一个好好的人,也会憋成神经病。
想了两天,她给吕教授打了一个电话。
询问了一下中政那边儿的情况,她又托了权少皇打听了一下,结果非常的顺利。唐瑜本身就是M国名校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心理学硕士。读书的时候曾获得过全额奖学金,又是以全院系第一名的成绩直接保送的硕士生,有了这样儿的海龟履历,在中政获得一名助教的工作,实在很轻松。
又一周之后,唐瑜去了中政,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而红玺台的那一套房屋,被权少皇直接过户送给了大姨子。
占色很替唐瑜高兴,也非常感激权少皇的安排。
当然,她不会知道,权少皇这个人不可能对唐瑜完全放心,他每走一步棋,都有他自个儿的计较。
不过,事情总算暂时安定了。
占子书“烧三七”的那一天,占色再次见到唐瑜时,她已经由内到外兑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不再模仿她,不再穿她喜欢穿的衣服,不再模仿她的动作和语气。这个时候的唐瑜身上,除了一张相似的五官,已经没有了一点占色的样子。
与她一起站在墓前,看着随风而起的纸钱,占色默默念叨。
爸!妈!你们一路走好。
我和姐姐,一定会铭记爸爸的话:炎凉世态,骨肉当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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