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感席卷全身,他好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被戳了个洞,泄了气。
“你答应过我不跟来的。”
“你饿吗?我带了点干粮。”
美食果然是人与人沟通的良药,况且这食物还是久违的徒弟的手艺。
虽然失去了嗅觉,但是借由记忆中的味道结合口感,吃起来还是属于享受级别的。
此时,美食配上贴心懂事的话,吃得白云逸什么气都没了。
先是卖乖。“我知道自己的本事,所以我不会给你添乱,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你。”
如果是这样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后是卖可怜。“你丢我一个在林家,我谁都不认识,总会有些害怕。”
谁都不认识?是不是有点夸大。
咽下最爱的食物,白云逸屈服了,他说:“这回你要发誓。”以顾清鸿那倔强的性子,恐怕他把人赶走回头又回溜回来,与其他出现在不知道的地方,还不如留在他能找到的地方。
“好,如果我踏进庄园一步,师父就永远不要再理我。”
“……你发誓带上穆长老做什么。”
如果不是他接下来的话,白云逸恐怕会让他再发一次。
“因为那是我最恐惧的东西。”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用完迟到的午饭的白云逸倚靠着树干闭目小憩。
要不是晚上还要进庄,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郊游的。
美餐美景美人随侍,这配置完全是来大老爷出来享受生活的嘛。
微风徐来,很有节奏。
“……天气还没热到那个地步,不用给我扇扇子……”
“有虫子。”
天渐渐暗了,庄园内亮起了点点烛光。
安排好顾清鸿的站位,再三告诫他不要进去。
这种关键时刻,白云逸也不委婉,也不顾及他的面子了。直白道,,他一个人进去真有事情可以全身而退,带着他这个普通人就不一定。
顾清鸿一一应下。
“等我出来,一定一定不要进去。”
各种小说电视剧里的前辈告诉我们,flag不要随便立,而此时变成小说一员的白云逸很显然忘掉了这件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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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庄园里白云逸感觉不到除了天显和林世榭以外人类的气息,倒是在里面见着不少被使役的鬼魂,面无表情,双目呆滞地举着灯笼四处游荡。
这样的情况对白云逸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打起来他的赢面更大。
低级的鬼魂会保持生前的容貌穿着,白云逸观察过这些被使役的鬼,有衣着华美妆容精致的美妇,有粗衣补丁的老汉,也有牙牙学语的幼童,令他不由得想起这庄园里原来的主人。
循着唯二的活物气息,白云逸悄悄地移动过去。
亭台水榭,六面挂着华美的薄纱,细纱伴着夜风起舞,月华铺洒在上面,波光粼粼。遮住亭内的物事人,好似覆于女子美妙胴/体之上的绸缎,欲隐欲现,诱/惑旁人前去揭开。
清风徐过,空气中传来一丝淡香,就像是绝色女子身上的体香,温暖诱人,使人闻了后血脉贲张。随香气一道从水榭中溜出的还有阵阵娇喘,是情/人相交时所特有的低吟轻喘,潮湿暧/昧。
躲在附近的白云逸没有被这种性张力所感染,他反而觉得尴尬,第二次了,为啥他每次来两个人都在办事。他只能蹲在那边等两位结束再上去拿人,最起码要等他们把衣服穿上,毕竟里面那个十有八/九是他的侄孙女。
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的呻/吟声混成了背景音乐,白云逸看着飘动的薄纱发呆,上下交缠的黑白*若隐若现,忽然间男人痛苦地嘶吼,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滚下了软榻。
好像被人踢掉卵蛋一样痛叫令白云逸一下子警觉起来,这动静和他昨天听过的可不一样。正欲上前,就看到女人缓缓站起来。因为姿势的原因,他之前看不见她的脸。而他现在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天显正对着他的那半张脸,好像积雪消融般的,肌肤慢慢腐烂露出里面的红色的肉与筋,接触到空气后迅速化作一滩脓水,掉落在地。只一眨眼的功夫,红颜骷髅,格外渗人。
“呸,没用的东西,吃了药才第三次便不撑用了。”一改交合时的妩媚娇美,没有得到满足的天显狠狠瞪着地上那人。长长的舌头在半面空洞的口腔内上下动着,天显抬起玉足踢了踢地上的林世榭,他早已昏死过去不省人事,嗔怒道,“真是个老东西,要不是看在你是林家主子的份上,干爹才不会让我来服侍你个老东西,用你那根又老又丑的废物。”
骂完还是不觉得解气,天显狠狠地踢了林世榭软倒的命/根子一脚,“真讨人厌。”
天显不着一物,赤/裸着身子往外走,经过水上长廊的时候,她借着月光左右端详自己在水中的影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变作白骨的半张脸,抱怨道:“害得我的脸都花了……”
每隔几日干爹给她做的伪装就会化掉,届时她需要大量的精气来补充。而很明显被掏空了的林世榭根本不够她用。
对影自怜一番,天显对着影子喃喃自语:“为甚人家都能遇上俊俏的儿郎,我只能对着个糟老头……对啦,我记得附近有个村子,庄稼汉身子骨肯定健壮,嘻嘻~”
好像想到了什么,天显一改先前的哀怨,春/色满面,只是红颜骷髅的可怖样子实在让人无法生出怜爱之心。
确定新的目标,天显赶紧唤来鬼役为她烧水换衣,全然一副要夜游会情郎的模样。至于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林世榭?哼,她才没有兴致去理他,死了最好。
坐在镜前为剩下的半张脸梳妆描眉,天显嘴里哼着小调儿,那是存在于她脑海中关于家乡仅剩的记忆。
“啊——”铜镜的一角忽然出现陌生的人影,天显惊呼一声,待转头看清来人的模样,她转惊为喜,娇嗔道,“好哥哥~你可吓死奴家了~”
面前的人身材虽然不够壮硕,但是容貌俊俏,身姿挺拔,这姿态寻常农夫岂能比。谁家姑娘不爱俏?
天显边媚笑着脱去衣衫边向他走去,丰满的身材展露无遗,如果不看脖子以上,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只可惜她献媚错了对象,对于她美好的胴/体,那人无动于衷,甚至眉宇间的沟壑越发得深了。
哎呦,我就不信你真是个柳下惠~
天显佯作跌倒在他脚边,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他,“哎呀,好哥哥,人家脚崴了,你扶人家一下嘛~”说着双手顺着他的小腿暧/昧地向上爬,一直爬到膝盖的位置。
“穆延莲,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多年未曾听过的名字,手上动作一顿,天显怔了怔。等她回过神来,再看那人的脸时,已经变成另一张。
是他!
天显,穆延莲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这张冷漠的脸!
就是他,那个伪善的人,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爹爹!!你明明说会救我的!!
“穆!一!远!”每一个字都用力地仿佛要咬碎牙,穆延莲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哪里还会去诱/惑,她死死地抓着穆一远的腿,“你还我爹爹的命来!!!”
一下子变成杀人凶手,穆一远都没反应过来。这跟他预想的可不一样。作为曾有一面之缘的亲人,穆延莲难道不是该向他求救或是对他倾诉在外奔波之苦。怎么把穆卫的死赖在他身上了。
小腿上一阵剧痛,穆一远低头一看,穆延莲竟然隔着布料在他小腿上挠出一道不浅的血痕。
“你爹的死与我何干,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你先起来说话。”说着他弯腰伸手想把她拉起来,谁知竟被一把挥开,光洁的手背上留下了四道血痕。
他这才注意到穆延莲的手,竟然长着三寸长的指甲,雪白的尖头上还沾着点点血花。
锋利无比,挖心掏肺不在话下。
舔了舔手背上的伤,对于不可以用语言沟通的人,穆一远没有太多耐心。他冷冷地看着站起来的穆延莲说:“你想如何?”
“我想你死!!!”穆延莲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哦?”穆一远挑挑眉,“你不妨试试看。”障眼法对他没用,他又在穆延莲身上感觉不到灵气的波动,单纯比武力他可不一定会输。
他挑衅的表情犹如火上浇油,想到爹爹的暴尸荒野,想起她为了恢复人身日日遭受的折磨,想想她有家不能回的痛苦,一切都是这个人的错。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穆延莲完全失去理智,挥舞着利爪,毫无章法地冲向穆一远。
侧身轻而易举闪过她的攻击,扣住她的手腕,借着她扑过来的力道往前一带,穆延莲收势不及,砰地一声与桌椅撞作一团。
“清醒了吗?还是想再试试?”
普通的问句此时在穆延莲都是挑衅,她再次地站起来,不同的是这回她唤来了帮手,干爹给她的鬼役。
尖锐的笛声传遍整个山腰,驻守四处的鬼魂纷纷赶来。
这又不是回合制,傻子才会等别人召唤出大军才动手。他一个箭步,夺过穆延莲手中的招魂笛,然后扣住她的两只手腕,无奈道。
“穆延莲,我只想跟你好好说句话。”
穆延莲用力挣扎:“哼,说什么?去地狱跟我爹说去吧!!”他奶奶的,这人看上去清瘦,力气还不小。
闪过她踹向他要害的飞脚,穆一远忍不住调高音调:“你爹真的不是我杀的!”
“呵呵凶手才不会承认罪行。”
绕来绕去又绕回起点了,对方是女人,而且还是他的小辈,他还真下不去手狠揍,只能深呼一口气,“算了,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先跟我回去再说。”说着就要把她往外带。
“想得美!看招!”
一点光亮直冲他的面门,穆一远及时歪头闪过,正想对她说这点雕虫小技,谁知道头刚转回来,一团黑烟扑面而来。
虽然失去了嗅觉,但是猛地吸入一口异物,穆一远还是被狠狠地呛到了。不知那黑烟是何物,刺激得他不住地咳嗽。
不妙,是毒/药!
可他双手正抓着人,空不出手来掏万能解毒剂。
就在这时穆延莲召来的鬼魂已经赶到,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在她的指示下,鬼魂们纷纷飘过来,拽的拽,掰的掰。
顺着气管进入身体的黑烟很快就对他的身体起了作用,两眼渐渐看不清东西,四肢发软,扣着穆延莲的手腕的力量渐渐小了,最终失去了对她的束缚。
重获自由的穆延莲高声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的毒雾味道可还好~”
毒性上来的又快又猛,穆一远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东西,他哆嗦着手去芥子袋里掏解药,凭着熟悉的手感找出解毒剂,想也不想就往嘴里塞。
“哦?有药?我这可不是寻常的毒,穆长老你听听这几味药可还熟悉。”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穆延莲此时显得很得意,她急于在他面前炫耀,以此来羞辱他。
一连串十几个药名报下来,越往后穆一远越听心越沉,个个都是奇淫之物,每一种都可以单炼出强力春/药,更何况这么多混在一块儿。麻烦的是,春药只能算是催情补药,算不上毒,他方才服下的解毒剂根本没用。
而最最麻烦的是,在这毒/药的催化下,他体内的龙髓蠢蠢欲动,就快要醒过来。
又抓出一把清心静气的药吞下,可那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穆一远已经听不到穆延莲再说什么了,他背上一片汗湿,自大害死人,这回死球了!再看一眼变身的技能冷却时间,才刚刚过了一小半。
快点冷却快点冷却,他死死盯着那个冷却圆圈,可它就是不动。
度秒如年,每一秒都是煎熬。
冷静,穆延莲还不知道我是龙髓体,我还有办法。
跑?
可是双腿根本没办法动弹,支撑住身体不倒已经是极限。
系统!有没有紧急传送,不管多少技能点,赶紧拿出来用用啊!!你宿主快要死了!
呼叫无反应,系统已经装死很久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汗如雨下,打湿了他是衣衫,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倒在地。身体渴求如同巨浪,而他毫无反抗之力,浑浑噩噩,只能随着浪浮沉。
幸好穆延莲只当他是承受不住毒性。
“这么快就忍不住啦,很难受吧,很想要吧,快来求我啊哈哈哈。”穆一远狼狈不堪的模样取悦了穆延莲,她放肆地大笑起来,边笑边用力踹他,眼中狠厉一丝不减,“求我我也不会帮你,我要看着你,玄同派的长老,欲求不满,爆阳而亡,哈哈哈,那样子一定很好看!”
外界的疼痛根本不及体内的剧痛的千分之一。
清鸿……
空白的脑中忽然跳出这两个字。
他立刻又否决掉了。
不行,他绝对不能过来,太危险,千万别过来。
他绝对不能有事……
“师父——!”
一瞬间穆一远觉得自己一定是连听觉都出现了问题。可是那声音又那么清晰,近在耳畔。
他睁眼想去看,可解毒总比中毒慢,他仅仅能看出一个人形轮廓出现在门口。
别过来……
细若蚊蝇的声音,夹在穆延莲尖叫和顾清鸿的怒吼声中,显得格外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