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时七刻,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位于青溪大桥附近的宣陵寺笼罩在寂静和安谧中,葱郁的松树上偶尔有些鸟儿敲打着树枝,一只夜猫子在墙沿边不时的低叫着,衬得夜里的宣陵寺更加神秘。
忽的似一阵清风刮过,一个黑影施展轻功飞了过来,悄悄地落在一偏僻的院落外面,她渐渐靠近窗子,用手指悄悄划破了窗户纸,一束不深不浅的亮光射了出来,她透过小孔看过去,便看到一妇人正偎在案几旁,案上一盏烛火摇曳,她正借着灯火在缝补一件衣裳,那是一件青色的男子外袍,看似已经发旧褪色,然而妇人却如珍宝般拥护着它,像是在看思念已久的亲人,她扯着针线去缝补白天不小心撕破的口子,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黑衣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偏过头去,看着夜空悄然落泪….难道自己错怪她了吗?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依旧要找她问清楚。
打定主意后,她绕过一面墙,弄开了门,走了进去。
裴风晚听到吱呀一声,愣了一下,她一人独居在此十几年了,几乎没有人来打扰她,就更别说半夜有人找她了,所以她觉得应该是风声吧,想着又低下了头。
“嫂子……”
身后一声哽咽的呼唤传来,裴风晚浑身一颤,忽的抬头,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她回头一看,却见一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噙着泪花看着自己,
她撑着案几缓缓站了起来,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滑出,淌了十几年眼泪的眸子视线早已有些模糊,她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女子是谁…..
华缨见她神情恍惚,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心里不免心疼起来,毕竟眼前这个妇人是她亲爱的哥哥的妻子,是她喊了多年的嫂子…..那时她待自己有多亲啊,菡丫头不在的时候,就是她带着自己到处玩耍,可是…可是一想起她是裴家的人,她心里顿时暗恨交织。
华缨咬了咬唇,一步一步走近她,一手缓缓将面纱拉了下来,胜雪的肌肤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得苍白,含着泪光的眸子一闪一闪犹如暗夜明珠。
“嫂子…..是我….”华缨靠近她,呢喃道,她终究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啊…..啊…..”裴风晚霎时泪水如潮涌般泄了出来,整个身子发软,正往下倒去….
华缨急忙揽住她,“嫂子….你….”扶住她的身子,将她慢慢靠在矮塌上,
“华….缨……”裴风晚终于意识到来人是谁,黯哑的声音听着让人格外心痛,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与长公主当年捧在手心上的丫头。
裴风晚伸出手来摸住她的面庞,哽咽道:“我以为…..以为你也…..”说着,竟是说不下去,只是摇着头无声地哭着。
华缨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个时候她相信自己的嫂子是无辜的,看到裴风晚今日这番模样,华缨确信她的嫂子始终是云家的人。
“嫂嫂,娘亲把您送回裴府后,就找了个人替了我,悄悄让人把我送走了….”
裴风晚不住地点头,她收住眼泪,望着华缨,道:“华缨,你怪我么?”
华缨闻言,低下头,不停地抽泣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裴风晚用衣袖帮她擦拭着眼泪,温柔的目光包裹着她,是呀,她还有华缨…她还有亲人….
“华缨,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裴风晚理了理华缨的发梢,慈爱的问道。
华缨止住了哭声,答道:“嫂子,我在临海郡待了几年,然后才回的京,如今已经在京城五年了…..”
“你…你就是峥乐台的华缨….”裴风晚不可置信的问道,
“嫂子怎么知道的?”
裴风晚叹了口气,“我这院子平常无人来,可有些时候我也会靠着林子坐了坐,曾听人说过你,那个时候听到你的名字心里不免想起了旧事,只道是同名的人了…”
裴风晚忽然紧张地问道:“可是,华缨…你怎么也不换个名字….万一被人知道了…你就危险了…..”
华缨笑了笑,摇了摇头,“嫂子别担心,华缨当时只是我的小名,也就家里几个人知道,云家都死光了,哪里有人知道华缨就是云玥瑶呢!”华缨说着说着,却是不由得冷笑。
裴风晚听到“云玥瑶”三字时,目光暗了暗,手抖了一抖。
沉默半晌后,华缨望着她出声道:“嫂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襄阳府那边….那边真的无一生还吗?菡儿…菡儿还在那呢…”说完,华缨又淅淅沥沥的哭了起来,那个跟她一起长大的丫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