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桓景熙十四年腊月除夕当日,许多百姓都会去祭奠去世的亲人,江梅身子好些了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东郊的墓地去看望若雪,以及那些被沐箫和安葬的亲人。
建康东郊的一处密林里,沐箫和与华缨在一块无字碑的坟地前烧着纸钱,华缨一直泪流满面地跪着,而沐箫和却目光迷离地瞅着燃起的火苗,他不停地往火盆里丢着纸钱,渐渐地火盆上空升起了缕缕青烟,他望着那一缕随风飘荡的青烟,嘴角扯起一丝苦笑,这让他想起了那年云府上空的浓浓密烟。
“箫和,谢谢你,让我云家上下得以入土为安!”
“唉,我到的时候,很多躯体已经被烧为灰烬了。”沐箫和叹道,
“哼!”华缨冷哼一声,心里却是默默起誓道:总有一天她会让苏晋那只老狐狸现出原形。
她暗暗瞧了一眼沐箫和,本想把宫里葛婆婆所说之事告诉他,但她转念一想,他终究是萧墨的好朋友,何况,她也不想他深陷险境。
“华缨,你身上那块玉佩怎么来的?”沐箫和望着那长满杂草的坟茔喃喃问道。虽然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
华缨愣了下,随即偏头看着他,其实自洞房那晚她唤自己“儿”外,他便再也没有那样称呼过自己,至于自己那块玉佩,她很奇怪,沐箫和会对它产生好奇。
不过华缨也没多想,直接回道:“小的时候,一个姐妹雕了送我的!”
“哦……..”沐箫和霎时明白了,那是小瑶自己雕刻的那块玉佩,这么说,他送给她的玉佩,应该还是在她自己手里咯,沐箫和突然苦笑了一声,华缨如今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自己居然去计较这个。
“她是谁呀。雕得挺不错的!”沐箫和目光淡淡地问着,
一说起菡儿,华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呀。是个调皮的丫头,小的时候就爱跟着爹爹去战场,她在襄阳待的日子都比京城多,我母亲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所以她是我的姐妹。”说着说着,华缨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可是,她后来惨死在襄阳军府。”
可是菡儿,你真的死了吗?那个人会不会是你?华缨心里期冀着,她咬了咬牙,想着哪一日一定要问清楚。
沐箫和听了这话顿时神情大恸,他偏过头来看着华缨,“这么说…..她死在襄阳!”
华缨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为什么华缨称呼长公主为母亲,那么华缨是谁。菡儿又是谁,难道菡儿就是他的瑶吗?不管怎样,他与瑶定亲的事是长公主与云凌波将军亲口允诺的,所以小时候,云伯伯让自己带着瑶出去玩时,是绝对不可能骗他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菡儿才是瑶。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沐箫和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终于知道了瑶葬身何处。他复又怔怔地望着那些无字坟茔,苦笑地有些凄凉。
“儿,都快十五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你…..”当思念已成习惯。感情也已经麻木……
沐箫和继续烧着纸,心里默默叹道,
沐箫和已经说不出自己对华缨和兰英是什么感觉,他唯独知道的是,他没有心动的感觉,甚至。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可是,儿,我遇到了一个与你很像的女子,真的很像,你们都爱学习兵书,你们都不会骑马,我有的时候想,要是你长大了会不会就像她那样……那样从容淡雅…..那样风姿卓然…..
沐箫和依旧在心里暗暗地跟着他的瑶说话。
沉浸在内心独白中的沐箫和浑然没有察觉自己身后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江梅心如刀割般地疼痛不已,她嘴唇微微颤抖,眼眶酸疼胀痛,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模糊了那个孤独雅逸的身影。她悄悄地往后退去,最后满目萧然地转身离去。
江梅倚靠着马车的窗沿,缓缓掀起帘子,将自己的脸靠在窗口,用帘子挡住自己的脸庞,她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萧瑟地枯枝,任泪水肆意。
“云瑶”终于嫁给他了…. 她终于为华缨找到了归宿,只是,明明是江梅自己一手促成的喜事,明明自己应该为华缨找到一个很好的安身之处而开心,但江梅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心中反而五味陈杂,有喜,有放心,有痛,也有无奈……
哭累了的江梅渐渐睡了过去,一旁的若云将她的身子靠在小塌上,再用暖暖的被子盖住了她的身子。只是江梅脸庞上的泪痕也没能逃过若云的眼睛,若云权当江梅因若雪的事情伤心落泪,自己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只是怕吵醒江梅,她捂住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江梅醒来时,天色已晚,她披着一件淡紫色的袍子,由若云扶着出了屋子,江梅踏入厅内时,发现平阳医馆和晓月楼的人都已经聚齐在厅内,大家正围在火炉旁蒸饺子,江梅见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心里非常温暖,今夜是除夕夜,就让当年从梅花谷走出来的伙伴们一起过个团圆夜。
“今晚延续往年在梅花谷的规矩,行酒令!”江梅从左侧走了过来,淡笑道。
“小姐,你醒啦!”
“小姐!”
众人见江梅醒了,便都起身向她行礼,江梅一个个看过去,脸上都是温温的笑容,就连九竹嘴角也是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