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晏衡彻底忙碌起来,他常常天不亮就出门,一直到披星戴月才回家,连中午那顿饭都顺带在衙门里吃。
卫嫤心疼他,自己琢磨出点新花样指挥下人做好午膳亲自送过去,却看见晏衡端着碗排在灾民队伍后面,跟他们吃一模一样的午膳。见到这一幕,她默默将食盒交给身后的谷雨叫她带回去,自己也拿个碗排在最后面吃起了大锅饭。
等到晏衡站在她面前,满脸心疼地看着她手中饭碗时,卫嫤扬唇给他一个爽朗的笑容。
“在这吃更省功夫。”
感激地看着他,而后晏衡工作起来更卖力。
代指挥使的日常工作很简单,主要是处理下瓦剌前线传来的情报,对幽州军事有个总体把握。这点晏衡有天然优势,他自幼所居酒泉便是大越与瓦剌的边界,从小就见瓦剌人,他很清楚这些人什么季节会干什么事。
但那只不过是日常工作,实际现在指挥使要负责调兵灭火。
水源在哪,哪部分兵要从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进城,这些都需要熟悉。若是换做了多年的人还好,但晏衡对于兵力部署实在是两眼一抹黑。一开始他还打算稳扎稳打,一点点的熟悉和调兵。卫嫤看他那么辛苦,每天睡觉做梦说梦话都会喊道军中番号,干脆地建议他按照自己心意来。
什么是按照自己心意来,就是把所有军卒调动起来,集中在一处。然后直接分成八部分,每部分负责一个方向。幽州城北面靠山,其实满打满算只有六个方向。西北、西、西南、南、东南、东、东北。
每个方向派等量的兵过去,剩余两部分,一部分支援火势特别凶猛的行宫,另一部分负责策应,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办法一出来就遭到了所有军官的反对,尤其是先前吴尚书手下军官,虽然看似反对起来不怎么激烈,但他们隐藏其中,用言语各种挑拨离间。
这时候调动兵卒到跟前的意义就显示出来了,所有西北军站在面前,除了衣服脏点外,每个人都是健全的,不缺胳膊不缺腿,刚吃完饭胃里暖烘烘的,这会气色尤其好。
“同样是兵,只不过救个火,这样你们就带不动?”
军官反驳:“可底下这些兵你们不熟悉。”
晏衡看着十人一排整齐站立的兵卒:“各旗皆有小旗和总旗,每旗十个人为一分队,大家平日吃住在一块,训练时也在一块,各项配合早已炉火纯青。而我等,只需指挥总旗和小旗便可。”
一点点反驳道,这会晏衡从兵丁做起,出身普通军卒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他知道具体到每一个兵卒,西北军这支庞然大物是如何运作起来的。而相反西北军这些上层军官,大多是蒙祖荫。虽然世袭百户、千户,但自生下来便高人一等,他们从没有亲身体验的机会。
实践可以发现许多先前注意不到的细节,总之如今所有人被晏衡有理有据地“说服”。
分成八支小队后,救火效率果然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虽然跟晏衡不对付,但如今被他以街为单位将幽州城划分成一片片,哪一片做得好、哪一片做得差,效果一目了然,再不对付这些人也不敢拿自己脸面和前程做赌注。
明确责任后晏衡反倒更忙了,他可是夸下海口这样绝对不会造成混乱。
为了稳定局势,每次他都跟着其中一支军队深入幽州城。在他们提水、扬土或者爬高时搭把手。身先士卒的同时,他还要摸清这部分军队情况。
好的记忆力帮了他很大忙,亲自接触过每一个人,晏衡几乎能记住他名讳。
“李生,那房梁烧成了空芯,你上去的时候小心点,听到什么声音不对就赶紧下来。”
踩着梯子正准备爬高的李生扭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感动:“我知道了,多谢晏指挥使关心。”
“王二才,你小子又偷懒。”
手握铁锹慢慢悠悠铲土的军-汉菊花一紧,面对前面身影谄媚道:“指挥使大人,俺就是刚吃完饭正在消化,这会消化得差不多了,这就开始干活。”
忙活完半天收工时,晏衡会站在所有人前面,顶着那张同样乌起码黑的脸说道:“大家好样的,辛苦了。”
基层兵卒就是拿军饷,到时候听长官指挥打仗的普通军汉,他们简单的生活中压根容不下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平日这些人只认自己头顶的小旗和总旗,顶多再认个百户,往上数的千户在他们心目中那就是一个手握大权的符号。
然而晏衡这样一天天跟着,没白没黑不辞辛劳地跟他们一起干活,而且还能准确叫出他们名字。不知不觉中,这些军汉门心中多了一个名字——晏指挥使。
“不对,是代指挥使,咱们真正的指挥使还是吴大人。”
听袍泽这样说,依附于吴家的兵卒赶紧反驳。
“吴指挥使不过是暂时被冤枉,等皇上查明了真相肯定会放他出来。风水轮流转,到时候构陷他人的晏代指挥使肯定会锒铛入狱。”
王二才吹胡子瞪眼:“你胡说。”
虽然每次偷懒都被晏衡抓个正着,但王二才一点都不怨晏衡。这年头哪个当官的肯俯下身子亲自干这些脏活累活,还跟他们打成一片。他王二才别的本事没有,但抡起八卦来,他比村里那些婆娘还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