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梵有治理断刃府的经验，确实是主政夷州郡的合适人选。

山蛮一族跟高山族有很多相似之处，雷梵出面，也更能得到高山族的认可。高山族是一个异常刚烈的民族，用强是不行的。

欧阳朔也不急，耐心十足。

君臣二人一直聊到午时，雷梵方才告辞离去。雷梵将传送至镇海城，再由战舰护送到夷州郡上任。

随同雷梵上任的，还有行政总署挑选出的五十名精干官吏。

…………

二月八日，正月初十，南疆都护府后花园。

这一天，欧阳朔正陪着冰儿在后花园逗弄吉祥兽奇一。冰儿拿着好不容易寻来的新鲜竹子，正在给奇一喂食。

奇一还是那般蠢萌，一点都没有作为吉祥兽的直觉。

一对短脚试图勾住冰儿的小腿，却是怎么也勾不住，只能卷成一团，抱着一根竹子，“嘎吱”、“嘎吱”吃的很是欢乐。

一边吃，一边不忘往冰儿脚下挤，搞得冰儿笑声不断。

正月初一，奇一整出的祥瑞，着实让欧阳朔意外。他还以为要等小家伙长大成年，才能触发祥瑞呢。

看样子是否触发祥瑞，完全是看小家伙的心情了。

欧阳朔准备在元宵过后，就将奇一送到崖山城的灵兽阁修炼。小家伙虽然是吉祥兽，却也是一头亚神兽。

说不定修炼一番，还能学会什么新本事呢。

冰儿一边喂着竹子，嘴里也没停，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要当皇帝了？”

“是啊。”欧阳朔没什么隐瞒，笑着说道：“你也要当公主了。”

“可是冰儿不高兴。”

小姑娘罕见地皱起小眉头，放下手中的竹子，散落一地。

奇一见了，终于肯放开冰儿的小腿，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将散落的竹子归拢到一起，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临了，奇一又想抱着竹子跑回小主人身边。

奈何脚短，手也不长，小小的身子哪里抱着住这么些竹子。一路小跑，竹子是一路往下掉。等回到冰儿身边，怀里就只剩下正在啃的那肯竹子。

奇一用小短手挠了挠脑袋，自带黑眼圈效果的眼睛中，透出茫然不解。

“竹子跑哪去了？”

一回头，看到掉了一地的竹子。

奇一也真有耐性，竟然又跑了出去，开始一路搜集竹子。看情况，小家伙是将这当做一个好玩的游戏了。

“真的很方啊！”

好在没人注意，欧阳朔此刻正对冰儿的反应措手不及。

“不高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欧阳朔问。

冰儿却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哥哥你想，电视里的皇帝都好凶啊。王子公主见了他都要行礼，都不敢笑的。哥哥你当了皇帝，会不会也变的很凶？”

欧阳朔一怔，揉了揉冰儿的头发，笑着说道：“哥哥即便当了皇帝，那也还是你的哥哥。人还是那个人，又怎么会变？！”

“你弄乱我的头发了。”冰儿现在可在乎自己的形象了，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对哥哥的回答，却是不满意，嘟嘴说道：“哥哥你敷衍我。”

小姑娘现在可不好忽悠，机灵着呢。

欧阳朔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心中却是一叹。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啊。”

历代帝王在坐上龙椅之前，都信誓旦旦。可真要坐了上去，就会变得身不由己，心肠不自觉地就会变得冷酷，变成那个让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

心肠不硬的君王，是坐不稳龙椅的。

但凡坐上龙椅的，无论是平时温和敦厚的皇子，还是流落民间，尝尽人间疾苦的落难太子，甚或是阳光正气的王爷，最终都将殊途同归。

冰儿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了哥哥一眼，眼神清澈，灵动。

小姑娘突然咧嘴一笑，娇嫩的小手握住欧阳朔略显粗糙的大手掌，那是长期握剑留下的，一字一句地说道：“哥哥，不要怕，有冰儿陪你呢。”

不知从何时起，冰儿修炼的已经登堂入室。小姑娘的心灵变得越发纯粹，清冷中又带着莫名的韵味，能体察人心。

欧阳朔一怔，继而大笑，是那种高兴开怀的笑，发自肺腑。

就像某种莫名的压力，突然得到宣泄一样；像独自一人在黑夜中砥砺前行，突然发现旁边有人举灯同行，倍感温暖。

“我不怕。”

欧阳朔轻轻说道，像是在回答冰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前方真是冰冷的深渊，我也绝不后悔。”欧阳朔跟历代君王都不同，他修习了，还将修炼更强大的功法。

最终目的是体察己身，明心见性。

欧阳朔相信，他最终会超脱的，能将权力这头恶魔死死地踩在脚下。

“呜嗷~~”

就在此时，奇一又抱着几根竹子，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一边跑，竹子依然不断往下掉，小家伙却乐此不彼，似乎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兄妹二人见了，相视一笑。

“我们家的小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欧阳朔既欣慰，又有点失落。

就在此时，许褚来报。

“君上，凤囚凰领主来访，正在书房等候。”

欧阳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凤舞这个时候来山海城，有些不寻常。

随着灵犀城被兼并，寻龙点穴又生出嫌隙，加之诸行会正在为元宵过后的卫星城争夺做最后的准备，抽不开身。

因此盖亚四年，欧阳朔这位盟主并未组织例行的盟会。

成员之间如果有事商议，大可自行串门。

春节还没过，凤舞就跑到山海城，怕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欧阳朔点头说道：“孤知道了。”

许褚见此，立即告退。

“哥哥先走了，你好好陪陪奇一。”欧阳朔说道。

冰儿却是已经开始捡起掉在地上的竹子，跟奇一玩闹到一起，嘴里说道：“哥哥你去忙吧！”

欧阳朔点头，举步离开后花园。

…………

书房。

凤囚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有些苦涩。

欧阳朔在大朝会上关于纳妃的表态，早已传遍整个荒野。凤囚凰现在是彻底熄了那个心思，将其深深埋葬在心底深处，不再去触及。

随着落凤城拿下太原行省全境，凤囚凰发现，她看问题的角度似乎也开始变了，变得跟欧阳朔有些类似。

或许每一方诸侯，都是一位孤家寡人吧。

拿下凤翔城时，重新面对凤家之人，凤囚凰已是从容不迫，心中再无一丝多余的情绪。很多时候，怨恨也是弱者的一种表现。

真正的强者是没有恨的。

因为那让他产生憎恨的，早已飞灰湮灭，不留于世。

“如果不能放下，那就让它彻底消失吧！”

接纳凤家，让凤家的人才为她所用，奉她为尊，这是凤囚凰最近才下的决定。当然对当初背叛她的人，凤囚凰也没有留情，出手毫不手软。

一些人被彻底逐出家族，驱离太原行省，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落寞与悔恨。这便是背叛者的下场，没有谁会去同情他们。

很多时候，荒野比现实还要残酷。因为荒野没有普世法律的约束，奉行的是彻彻底底的丛林法则，优胜劣汰。

正如人类即将迁去的希望星球一样，是一场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之间的铁血战争，没有温情，更没有仁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世易时移。

凤家长辈此时也是感慨不已，转眼之间，家族已是换了颜色。让他们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到底凤囚凰身上还流着凤家的血脉，这一点是无法抹去的。

“也许，家族的传统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凤家前代家主如是说。

正月初一，经家族长老会一致通过，凤囚凰这位家族女性成员，接过家族权杖，继任族长一职，打破了凤家千百年来来的固有传统。

那一天，凤家所有女性成员泪流满面。

凤囚凰呢？

她只是平静地接过权杖，在大长老的引领下，诵读一成不变的继任者宣言。谁也不知道，这位凤凰女王的内心是否起了波澜。

凤囚凰距离真正的王位，其实也已不远了。

有时候凤囚凰会突然羡慕白桦，这位她原本最大的竞争对手。

随着灵犀城被兼并，两人已是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再也构不成竞争。

白桦卸下肩头沉重的担子，可以安心地在欧阳朔麾下当一员封疆大吏。有欧阳朔这位巨人庇护，再不用砥砺前行。

而凤囚凰呢？

她看似获得了无上的权势，却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冰冷，黑暗。

而这路，正是欧阳朔一直在走的路。

那是王者之路，帝皇之道。

在这条路上，凤囚凰再看不到一位朋友。

因此在这个时候，凤囚凰就特别想见一见欧阳朔，这位在她生命轨迹中，留下无法磨灭印记的旷世奇男子。

只有在欧阳朔面前，凤囚凰才能开口倾诉，期望找到一丝慰藉。

心灵深处，不再那么冰冷。

除此之外，凤囚凰也是要提醒欧阳朔，一股危机正在向山海城逼来。倘若欧阳朔应对不当，山海城怕是有覆灭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