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七年最后的一天,雪花开始飘起来,崭新的灯笼在街边挂上,烟火升上夜空,一团团的爆开,映红了汴梁的上空,无数的人在这天走上街头,就算是最穷的人家也拿出锅盆在门口敲打,孩童在大人的呵斥中在雪中追跑。
女真求和的消息北来,无数人在这一天吐出心中积怨已久的浊气,那时的金国打到城外面,死了无数的人才将对方赶走,他们的野蛮,可以在城里听到外面金国军营里女子出的惨叫声。
在这大胜的消息里,自然关于大定府的惨状归咎于报应,虽然有人诟病这样的做法不为人道,但在这样的舆论中,始终不是主流,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街道拥挤的人流涌向新北大门,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北征的将士回来了,看到他们卷口的兵器,沾染血垢的甲胄,不少人热泪盈眶,疯狂的挥舞着手为他们祝贺凯旋。自女真去后的五年里,朝堂去除了阻碍,一心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方才能在破家之后又有能力北伐。
中间,也有不少来自民众请命。
一支残破的军旗走进城门,那是一支金国的狼旗,举着旗帜的牛皋坐在马背上向周围的百姓说这是完颜宗翰的帅旗,就是他牛皋砍断的。附近街边,楼肆上,响起无数的欢呼,对于沾罕,其实他们没有多少印象,那次南下的女真当中,沾罕在雁门关被炸伤眼睛一直在休养,但并不妨碍百姓对女真元帅战败在自家军队下的高兴。
人群中,一道人影被搀扶着站那里看着从眼前过去的残破旗帜,沉默着转身回到轿子里,回到白府的小院里,他坐在躺椅上,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仆人拿着毯子过来给他盖上,陡然被他脾气的扔到地上。
目光出神,似乎他又看到了那面残破的狼旗,手指用力绞在一起,青,“你怎么能死在他手里……你病死也好,被宗干害死也好,怎么能够死在他手里啊——”
完颜宗望痛苦的闭上眼睛,对于自己的民族和国家,他是有感情的,纵然当初想要结武,也不过是想要在内部赢得一些立足的位置。
而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某一时刻,他望向北面,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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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求和、沾罕战死的消息还在蔓延传开,与此同时在汴梁不远的一处乡镇上,有人听到这道传来时,在酒肆中喝的伶仃大醉,在周围不解和异样的目光中,放声大哭出来,没人明白这个曾经风光过、堕落过、懦弱过的扎须大汉。
他叫黄信。
原是朝廷的军官,后来被人用计迫上了梁山,做了一名山贼头领,重新归顺朝廷,与秦明一起委任驻守雁门关……想到这里他突然含着泪水哈哈大笑起来,有些癫狂,店家见他模样,让伙计将其轰了出去。
提着酒坛,摇摇晃晃的走在简陋的街道上,酒水洒了出来。
天光晦暗,朦胧的灯笼延伸而去,两个小孩在一家门口挥舞棍棒追逐,一个好像在扮演女真人,一个是武朝的士兵,噼里啪啦打的浑身是汗,他们的母亲依靠在门口笑吟吟的与另一家妇人闲聊。
“他婶啊…这下好了,仗打完了,你家里的应该快回来了,这下家里有依靠了,心里不慌了吧。”
那妇人羞涩的笑了一下,望着两个小孩的身影更加甜蜜。
“战场刀枪无眼,别高兴的太早了啊……”
黄信摇摇晃晃的走过去,胡口乱说了一句,之前安慰的妇人从屋里拿出扫帚追打过来,叫骂道:“哪里来的破落户,别人丈夫沙场厮杀卫国,哪里容得你这只知道喝酒的醉汉乱说话,还不滚远一点。”
挨了几下的醉汉并不在意的继续走,站在镇子外面的桥上望着下方漆黑流淌的河水,眼中已有了眼泪。
耳中仿佛听到了秦明在那晚的声音。
“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