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海,这名字听起来有够气派的吧,其实就是个澡堂子而已,只不过这却不是个寻常的澡堂子,而是东宫太子专用之物,内里的陈设与装饰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奢华!而且不是一般的奢华——且不说长十丈,宽五丈,水深三尺许的澡池子全都是白玉砌成之物是多么的气派,也不说那雕梁画栋有多精致,就说光是负责服侍的宫女、太监便多达近四十余人,便可知这浣海有多奢侈了,哪怕是李贞这等习惯了奢华之人,也觉得这浣海的奢侈着实太过了些,当然了,腹诽归腹诽,李贞还不致于做作到舍弃不用的地步,这不,才刚回到宫里,一身臭汗的李贞便急匆匆地一头撞进了浣海,畅快淋漓地享受了起来,这一舒爽起来,足足花了近半个时辰,才懒洋洋地爬上了澡池子,由着披着轻纱的宫女们侍候着冲洗了一番,换上了件明黄袍子,这才神闲气定地行出了雾气蒸腾的浣海,施施然地向丽轩殿行去,打算去看望一下临盆在即的明月公主,顺便陪明月公主用用晚膳,可才刚走到半道上,却见东宫主事宦官王秉和匆匆地赶了来,登时就令李贞略微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王秉和乃老于世故之人,一见李贞神色有些子不对,哪敢怠慢,忙不迭地便开口道:“启禀殿下,宫里传来了陛下的口谕,让殿下备齐马球队,参加中秋之赛事,并赐锦旗一面,另,莫先生与纳先生都在书房里候着,说是有要事相商。”
呵,敢情老爷子没忘了这茬么,嘿嘿,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来通知,搞什么名堂!李贞心里头虽是叽叽歪歪地腹诽着,可脸上却是淡然得很,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知道了。”话音一落,也没理会王秉和是如何想的,抬脚便向显德殿的书房走去。
“殿下。”原本正在书房里小声交谈着的两大谋士一见到李贞从房门外转了进来,忙各自起了身,恭敬地给李贞行礼。
“二位先生请坐罢,不必拘礼了。”李贞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自顾自地走到文案后坐了下来,却见两大谋士依旧站着不动,心中不由地便是一阵感慨——自打李贞入主东宫以来,两大谋士虽依旧随侍在侧,可言谈举止间已不再像往日那般随意,隐隐然有了些君臣之间的分际,即便李贞暗示了好几次了,却也没见两大谋士的恭敬有所变化,也就只能是听之任之了罢。
“谢殿下赐坐。”两大谋士恭敬地答谢了一声,这才各自落了座,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纳隆先开口道:“殿下,圣上之口谕已到,中秋之马球赛,我东宫须得组队参赛,陛下赐下锦旗一面,赐队名‘龙翔’,另,据查,各王府前些日子在京师大肆收罗马球高手,京师之泰半名家都已入了蜀王府中,余者大多被各王府延揽,某以为其中只怕藏有玄机在,殿下不可不慎。”
嗯哼,这群混球果然打算暗中捣鬼,嘿,娘的,一帮小人!李贞心里头暗骂了一声,可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很,淡然地点了点头道:“纳先生所言甚是,今日高阳那丫头已将此事告知了本宫,说有人打算借着马球赛的当口,削削本宫的脸面,还真是好胆!”李贞去燕家庄走得急,有关高阳公主传来的消息尚未告知两大谋士,此时一道将出来,两大谋士登时就是相视一笑。
“殿下此番去燕家,可是临阵磨枪来着?”莫离笑呵呵地摇了摇扇子,打趣了一句。
“呵呵,让两位先生见笑了,本宫其实也就是去凑个趣罢了,莫非二位先生以为本宫不必与那帮混球计较么?”听话听音,一听莫离的话里隐约有着不赞成自己此番举动的意思,李贞愣了一下,这才出言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一见李贞如此问法,纳隆便笑了起来,伸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份卷将起来的文档递给了李贞,待得李贞接过了文档之后,这才接着道:“殿下,此为新罗国前日送递礼部的国书之抄件,请殿下过目。”
该死!这狗日的盖苏文还真是有够狂妄的,嗯?国书?马球赛?李贞飞快地扫了眼那份国书,心中突地一动,已然嗅出了些阴谋的味道,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二位先生,若是此国书所言是真,这仗只怕又要开打了,父皇那头断不会容忍小小高句丽如此之猖獗,若是本王所料不差的话,过上几日,只怕就要备战了,父皇十有**想再次亲征,只是……”李贞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出了口气道:“依本宫看来,这一仗十有**不能胜!”
两大谋士都不是书呆子,对于军略上的事情都熟悉得很,尤其是莫离,更是其中的好手,在李贞来前,二人也就此事交换过看法,大体上认定此番唐军必定会远征,且胜面居多,只是胜得恐极为艰难,可此时听李贞说此仗胜不了,二人飞快地互视了一眼之后,由莫离开口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为何?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不说李贞所知的前世那个时空中的历史,便是以李贞对自家老爷子的了解,李贞便能断定老爷子一准会打这一仗,而且还一准会亲征——李世民从来都不是个轻易服输之辈,前一次亲征高句丽半道而归,在李世民看来,那就是失败,若是盖苏文能老实一些的话,或许李世民还不会急着再次兵,可如今唐军大军都尚未从幽州全部撤回,盖苏文就迫不及待地联合百济再次兵攻打新罗国,这简直就是当众打老爷子的脸,以老爷子那愈老愈烈的性子,又怎能吞得下这口恶气,再说了,有李贞这个太子的平西域之功摆在那儿,老爷子可是大受刺激来着,就算是为了显示自己还没老,李世民也一定会再次挥军远征,而以李贞对老爷子的军略来分析,可以肯定老爷子一准还是会采取前番那等堂堂正正之师,以正取胜、以奇辅之的战略,如此一来,胜面自然也就高不到哪去了的——正面野战,二十万唐军足以横扫高句丽举国之兵,可要攻城掠地,却有碍难之处了,无他,只因朝鲜半岛山高林密,道路难行,大部城池都建在地势险要之处,以唐军之战斗力,攻打起来自是艰辛无比,若是就这么一路强攻过去的话,不说兵力、士气的损失会有多大,一旦迁延时日,后勤供应线一拖长,势必将难以为继,若是无法胜的话,一旦陷入持久战,大败虽未必,可要想征服高句丽却也绝无可能。
有些秘密只能自己知道,哪怕是对最心腹的人也是说不得的,这里头的牵扯着实太多了些,实不足为外人道哉,此时见两大谋士都有些个不以为然的样子,李贞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是平静地答了一句“本宫的直觉如此。”便不再多言。
李贞说得虽是含糊,可话里却透着强大的自信,却也由不得两大谋士不信,再一想李贞之军略远在自己二人之上,两大谋士对视了一眼,也就不再往下追问了,只是各自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半晌之后,纳隆深吸了口气道:“若殿下所言无虚,一众皇子的诸般举措解释就说得通了,唔,殿下入主东宫乃是众望之所归,要想扳倒殿下,只能是从细微处着手,削殿下面子只是第一步,若是某料得不差,陛下要整军备战,政务之事,当会逐步让殿下接手,诸皇子必然会寻机给殿下制造些麻烦,一旦殿下处置有失,则威望必坠矣,久而久之,则群臣不免起离心之意,陛下若是要亲征,朝务必然该由殿下主持,若是群臣离心,则殿下纵有万般能耐,亦不免出些岔子,如此一来,勤于政务的诸皇子之机会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