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吉日,此前连续几个昼夜,都是好天气。
举行祭祀仪式的香石台上,摆放两牲、五谷、器物、衣料,还有其他祭祀品,仪式的主角大觋师瞫瑞浓装艳抹出场,人不像人,妖不像妖,他的弟子瞫梦龙则像一个才从老妖婆肚子里蹦出来的小妖精,在旁边观察学习,时不时帮一些小忙。
瞫瑞,字祯祥,时年四十有一,虎安山大部族大觋师,前虎安伯瞫松的亲弟弟,法号“务戒”,不知何意。
以前,大觋师之位均为瞫伯自兼,两位一体,瞫松见其子不争气,对胞弟的忠诚和巫术丝毫不必担心,才在临终时有此安排。
瞫瑞得过小儿麻痹症,自小脚陂,生活能自理。
正是因为脚陂,习武困难,上战场立功就成了难事,这让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学习巫术、医术,这两样当时在巴人都统一到巫术这个神秘的领域。
这样的无奈在古代巫师中并不鲜见,以致于西周以后随巫师地位下降,巫师似乎成了陂子的专业,他们行走的特别步法也被视为巫师的正宗步法,称为“禹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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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安山少了一位有名的武士,却多了一位历代最高明的巫师。巴人后裔土家族自称“比兹卡”,称巫师为“梯玛”,意为敬神通神的人,为简明,本书用“巫师”一词,男称觋,女称巫。
同时,为简单明了,一律将土家、苗家、仡佬等少数民族语言,包括姓氏、名字、称谓、名词、术语、语言、文字等通通翻译为汉语。
今天,除了祭山鬼、瞫氏祖宗享,瞫玉哭诉自己的过失,更有一个重头戏,就是祀白虎神。
祀白虎神从来是武落钟离山正宗巴氏的特权,其他氏族不能擅自祭祀,虎安山瞫氏是一个例外,这个例外与他们的一代雄主瞫武有关。
像春秋战国时期多数小国或者部族一样,虎安山瞫氏出现过不止一个有作为的领,也有不止一个残暴、荒淫的领,但更多的是平庸之主。
瞫武,人们称“瞫武子”,也有称为“巴瞫子”。
当年,巴国主封瞫武子为虎安伯,在外人看来,他捡了一个大便宜,可他本人并不这样看,他趁巴国主年迈昏庸,都城江州正在上演宫庭大戏的混乱时期,暗中联合酉水的共氏部族同时采取行动,分别抢占了郁水侯控制的两个盐渡口。
原来,在丹涪水下游,有两处转运盐巴等货物的重要渡头,也就是码头,一个在共滩渡口(今龚滩),一个在盘瓠湖口,两个渡头因盐而生,除了转运货物,更有盐巴、丹砂的交易,油水极重,均属于巴氏郁水侯所控制。
瞫武子抢了盘瓠湖口盐市,并顺势将郁水候所属的三苗寨、苴氏部族揽入怀中,洗涮了先祖瞫光当年的耻辱。
这次胆大包天的行动,最深远的意义是虎安山瞫氏从此独享丹涪水上至龙溪口、下至麻湾洞近百公里长的水面,就如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郁水侯当然咽不下这口恶气,上报巴国主,并将瞫武子的另一件滔天大罪捣腾了出来,一起秘报。
那件滔天大罪生在抢占盐渡之前。
当时,瞫氏的子部族牟氏人在离虎安山草原百里之外水巴山下的白水河边一座小山头上“意外”现一方天然大白石,形状酷似猛虎头。
瞫武子亲自前去朝拜,用活奴祭祀,借机下令在山头上立廪君石像,祭祀廪君,并将这座原名马头山的山头改称为“白虎头山”,将乌江下游支流白水河改称“大溪河”,理由是他的先人是从巫术的源地巫山而来,而巫山有个黛溪(大、黛通假)。
郁水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秘报送达江州时,老巴主刚刚去逝,世子即位,他的秘报反而帮了瞫武子一个天大的忙。
原来,郁水侯是新即位的巴国主的同父异母弟,其母是郁水土著部落的大美人,最得前巴主晚年宠爱,因此才被封在了既有盐水、又有丹砂的富裕之地。
新巴主记得郁水侯当年与自己暗中争夺世子之位的过去,也记得瞫武子在对外战争中立下的赫赫战功,更想让他牵制甚至削弱郁水侯的势力,轻描淡写道:“白虎神,是我大巴族共同的祖神。”遂不过问。
国君随意一句话,就是金口玉言,虎安山瞫氏这个异姓从此明正言顺有了祭祀白虎神的特许权,为巴国的唯一——这实际上是瞫武子挖空心思多年的得意之作,因为他最崇拜的偶像正是白虎战神巴务相。
瞫武子中后期,腰包胀得要爆炸,为了尽情地享乐和纪念自己的伟大功绩,大兴土木,在草原上最方便接受神鬼旨意的地方重新建了一处祭祀台,名为“香石台”,同时下令铸三脚圆形铜鼎五座,由虢国公后人虢应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