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明若有所思,然后道:“这件衣,定是巫城的不假。有一年,我生日,夫人为我做新衣,并说:‘你的命,就在几名近身侍卫的手中,也为他们每人做一套新衣’。
“你看这衣,好几年了,虽然有些陈旧,可并不破烂,说明巫城并不是常常在穿,却又从大老远的楚国带到了巴国,上战场还带在身边。可见,他确实没有忘了我。他想在我的手上,立功归国,也在情理之中。”
屈容又只轻轻点了点头。
“正是有此七条理由,我才不得不仔细分辩!况且,久攻郁城不下,军心是一个大问题,有的已经开始急燥,有的则开始散漫,若是迁延日久,一旦生变,前功尽弃。如今,送来这样一件大礼,不用,当然可惜。”
屈容心里最明白,这场战事,已经被无端耽误了多天时间,养明生怕再节外生枝,多年夙愿在即将成型之时成为画饼,希望尽快有一个了断,稍作思忖,然后道:“是不是多请几人来商议一下,辩一辩真伪?”
养明道:“此事重大,正当如此。”
养明传令请将军昭允。他认为请其他智力平平的人来,没有多大意义,如果爱将庄复在此处,一定会征求庄复的意见。
不多时,楚将昭允得令进帐,坐下,听养明讲了情况,又仔细看了降书,然后道:“说实话,我也看不出来,这封降书本身,有不有太大的可疑之处。当年巫贞离楚,情非得已,巫城自来胸无点墨,诈降对他来说,实在是勉为其难。除非,有人指使。”
养明道:“你此言,正与我相合。我信巫城,但其他的人,能否可信,的确需要斟酌。”
昭允道:“军中大事,切不可粗心大意,不怕大蛇挡路,就怕小虫钻肚,还是小心为妙。”
养明、屈容皆点头称是。
昭允继续道:“此外,就算降书有真无假,捉了瞫梦龙、荼天尺二人,于巴军不过是损失了两员战将,以后在战场上还可将那二人剪灭。若中了巴人的诡计,亭子关得而复失,就是吃不着,要兜着走了。”
养明道:“这是当然。可是,本来我军一路斩将夺关,进展顺利,正要取郁城之时,巴人出人意外使一个白虎阵,致使我军惨败一场,锐气顿时大减。依我看,如此下去,一时拿不下郁城。”
这一次,轮到屈容、昭允点头称是。
养明继续道:“我早说过,征服郁水盐泉,必须征服当地武士。瞫梦龙、荼天尺、巴蓬、共彪,是丹涪水本地武功最高、最富盛名、最有号召力的几员虎将,若一次就捉拿到其中两个,巴人背心都要凉透。
“更为重要的是,相氏部族临阵倒戈,一定会引起当地其他部族很大的恐慌和相互之间的猜忌,巴人就可能成为一盘散沙。如此,取郁城,就会加快进度,甚至易如反掌。”
养明这个“征服巴人之心”的思想,与屈容一致,屈容点头。
昭允道:“将军此言,切中要害。”
养明道:“除此之外,我当然还有其他的考虑。瞫梦龙、荼天尺二人,截杀过我国名将,因此将士们闻二人之名,便犯胆寒症,清除了这两大仇将,我军士气会为之一振。当然,我也有一个诸人都知道的心思:除掉这二人,我早安心。
“对我方面而言,久攻郁城不下,将士懈怠,就会出大事,搞不好,成图一样的事情,就可能再冒出来。”
昭允道:“诚如韬光将军所言,我军利在速战。取郁城,当然是越快越有利,越拖越不利。从长远看,若此次取不了伏牛山盐泉,将来再次来取,就难上加难了。相反,那时巴国士气却会重振。因之,一切有利于加快巴军瓦解的事情,都应当试一试!”
屈容道:“本来,若蜀国按约起兵,巴国两头应付,我们这里,就轻松多了。可是,蜀国人,既想得利,又想不出力,坐山观虎斗,雷声大,雨点小。”
昭允道:“末将以为,既要避免坐失这个天赐良机,又要防止上当受骗,需要两手准备。
“一方面,同意巫城、相真归降,不论是真是假,只要他们敢进亭子关,一切皆在我们掌握之中;另一方面,可在亭子关外,预伏一军,若他有假,关内关外夹攻,让他弄假成真,同样有机会捉了瞫梦龙、荼天尺等人。”
养明大喜,道:“看我三人,聪明半生,糊涂一时,议了半日,这才是说到点子上的要紧话。如此一来,两全齐美,万无一失。”
楚将屈容当然也怀疑这有可能是一封诈降书,但同样也不能肯定,心中那点私心又略占了上风,一念之差,说了一句既负责任又是不负责任的话:“将军,此事重大,我王和令尹均在夷城,不如,向大王禀报此事。”
养明摇头道:“姜太公曾对周武王说:军中之事,不闻君命,皆由将出。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岂有数百里来回请战的道理。”
屈容尴尬笑道:“是末将无知了。”
养明起身,命请荼七进帐。屈容、昭允自然也起身来。
养明对荼七道:“巫城、相真让你来献降书,一定有条件。既是你们诚心,我须肝胆相见,请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