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停止了;歌声,停止了。
麦迪逊广场花园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但在那静谧的涌动黑暗里,全场观众的视线却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投射而去,朦胧璀璨的泪光连成一片,甚至比漫天星辰还要耀眼,那一张张脸孔、一个个眼神是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温暖而明媚的光芒连成一片,汇聚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胸口荡漾。
海瑟浑身的肌肉都使不上力,几乎就要站不稳脚跟,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额头却已经渗出了汗水,似乎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随时随地都可能直接分崩离析。苍白的脸色和粗粝的喘气,泄露了她此刻的虚弱和狼狈,如果不是艾丽和德里克及时扶住了她的双手,只怕她此时已经站不住了。
但,她不能放弃,她也不想放弃。
海瑟坚强地重新站直膝盖,即使膝盖在微微打颤,她依旧挺直了腰杆,穿过模糊的泪水,迎向了蓝礼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试图说出口,“我不会放弃。”但结果只出了一片含糊的咕噜声,就连音节都不完整,所有的声音都在喉咙里翻滚,那种无力感,重重地压了下来。
可是海瑟却没有气馁,而是深呼吸了一下,大大地,大大地张开了嘴巴,没有着急,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开始尝试,“我……嗯嗯……我……”前所未有地,说话如此简单的事,却变得如此困难。今晚演唱会之前,情况还没有如此严重,但现在,越着急,就越艰难。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海瑟没有放弃地继续尝试,“我……不会……放……弃……”不过简简单单的几个单词,却几乎消耗了海瑟所有的力气,但她还是倔强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会。”
一句话的重量,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滚烫的泪水布满了脸颊,但嘴角的笑容却肆意地绽放开来,宛若迎向阳光的向日葵,勃勃生机,朝气蓬勃,低声地含糊呢喃着,“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仿佛这就是咒语一般,仿佛这就是约定一般,每一次都是如此坚定,每一次都是如此肯定,说着说着,那稚嫩而苍白的脸庞,就迸出了闪亮的光芒,就连眼睛都重新焕了神采。海瑟无比艰难地站直了身体,迫切地摆脱了父亲和母亲的搀扶,颤颤巍巍地朝前走了小半步,高高扬起了下巴,犹如沐浴在阳光之下,再次说道:
“我不会。”
如此微弱,却如此坚毅;如此含糊,却如此清晰;如此渺小,却如此洪亮。
不要说艾丽了,就连德里克此时都已经泪流满面,狼狈得无法自已,但他却没有时间理会自己,只是握紧了拳头,只是注视着海瑟,勉强地用最后一丝理智维持着所有的情绪,不至于彻底支离破碎。
噗通,噗通,噗通。心脏跳动的声响依旧在回荡着,却渐渐连成了一片,不由自主地,霍普就抬起了右手,放在胸口之上,感受着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太过猛烈,以至于手指都不由蜷缩起来,用力地,仿佛可以穿过胸膛,真实地触摸到心脏的温热和力量。
“我不会放弃。”霍普忍不住低声说道,声音已经彻底淹没在了泪水之中,就连最简单的音节都变得含糊不清起来,但话语之中的意志却迸出了匪夷所思的能量。前所未有地,霍普前所未有地如此坚定:
她不会放弃。
她不会放弃梦想,她不会放弃坚持,她不会放弃生活。她就是堂吉诃德,那个高高举起长枪与风车搏斗的傻子,那个痴痴地沉迷于自己世界的疯子,那个拥有一片赤子之心却不被这个社会所容的笨蛋。是的,她就是一个疯狂而愚蠢的堂吉诃德。
只是因为,她坚信着。梦想,让生活变得可以忍受;梦想,让生活充满万丈光芒。
“我不会放弃。”霍普再次低声呢喃到,却已经泣不成声,哭到无法自已,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她不想放弃,她也不会放弃。
霍普-贝兹,威廉-泰勒,格拉汉姆-休斯,蒂姆西-莱斯利……他们都是堂吉诃德;阿妮塔-图妮莎,凯莉-巴顿,安妮-西里曼,艾丽-克罗斯,德里克-克罗斯……他们都是堂吉诃德;还有,“纽约时报”的布莱德利-亚当斯,“美国周刊”的盖文-亨特,“西雅图邮报”的伊莱-瓦拉赫……他们也都是堂吉诃德。
在这场“一个人的演唱会”之上,在今夜的麦迪逊广场花园里,这是属于堂吉诃德的狂欢盛宴。
海瑟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再次扬声喊到,“我……我不会放弃。”
蓝礼听到了,蓝礼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鼻头刹那一酸,温热的水汽几乎夺眶欲出,但他及时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再次勾勒起琴弦,再次轻声演唱到,“只求你也不会放手,承诺你也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