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耳边激荡着饱满澎湃的鼓点,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在整个练习室里癫狂肆虐着,刚刚开始还是整齐而稳健地均匀持续输出,但渐渐地,节奏就失去了控制,即使是外行人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所有的力量和韵律都已经成为一团乱麻,轻重缓急的变化完全模糊了界限。
肉眼可见,右手凶狠残暴地击打着吊嚓,整个吊嚓都开始哐当哐当作响,上下左右地剧烈摇晃着,仿佛整个架子鼓都已经摇摇欲坠——物理层面的直接倒塌。
这显然不是击打架子鼓的正确方法。
但安德鲁却依旧没有松弛下来,忘乎所以地击打着,狂暴式的敲击滔滔不绝地席卷而至,那双眼睛里却捕捉不到任何混乱,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架子鼓,一动不动的视线将那种着魔的黑暗气息层层叠叠地暴露出来,瞬间就迸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癫狂。
这到底是章法可循,还是乱打一气?
安德鲁那疯魔式的击打,正在进入一个神奇而诡异的境界,听起来单调的击打在反反复复不断地演奏着双跳的技巧,速度一点一点飙升起来,这就好像正在驾驶着一辆超速的跑车,刹车却已经失灵,整个速度已经失去了控制,但驾驶员却只能死死地握住方向盘,集中所有注意力,竭尽全力地控制着,可是,情况还是在慢慢地濒临失控。
如果是一级方程式的顶级专业驾驶员,也许他们就可以将这种生死时速掌控在手心里;但如果是马路杀手的菜鸟驾驶员,那么这样的速度就可能随时引来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而安德鲁呢?
他就像是一名具有天赋和灵感的天才赛车手,他可以驾驭这样的速度,但还是有些勉强,咬紧牙关逼迫出了自己的最佳状态,就可以短暂地控制住局面,就在此时,青涩和稚嫩的局限性让事情脱离了掌心,于是开始烦躁、开始紧张、开始暴烈,然后,情况就这样缓缓脱离了预期轨道。
那种“渐渐脱离轨道”的画面,清晰而准确地展现了出来。
……
在场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蓝礼,哪怕是对于架子鼓没有一点研究也没有一点兴趣的门外汉,此时也可以感受到那股紧绷的岌岌可危,心脏不由自主就收缩了起来,甚至就连呼吸都不由掐断在了喉咙里,就这样呆愣在了原地。
难以想象,那种一步一步滑向地狱的失控感就这样呈现在了眼前,每一位观看了上一场表演的旁观者,此时都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微妙的变化:更加张狂,更加肆意,更加躁动,即使是鼓点都已经沾染上了那种情绪。
难怪人们总是说,音乐能够折射出心灵的颜色,所有艺术都是如此。故而,悲伤与痛苦之中总是能够孕育出更多流芳百世的艺术。
对于人们来说,灾难是折磨,但对于艺术来说,灾难却是土壤。
领略艺术的美好,与观看艺术的创作,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对于每一位观众来说,感受和心情也都是不同的,但不可否认,这两个过程都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屏息凝视,没有人可以例外。
不对,也许有人是例外的。比如说,梅丽莎-拜诺伊斯特。
保罗-沃克双手盘在了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蓝礼,那股走火入魔的演奏,已经足足持续了三分钟,但蓝礼依旧没有停下来,隐隐约约地,保罗仿佛再次看到了蓝礼的伤口崩裂了,那暗红色的血液缓缓地渗透出来,掩盖在了创口贴的下面。
这让保罗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指尖,随后才现,拳头已经完全握紧,持续收紧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掌心的温度,磨平的指甲正在锋利地刺入肌肉之中,那隐隐的痛感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晃动了些许,但转瞬即逝。
“啪啪。”
保罗可以感受到肩膀传来了轻轻的拍打,不是那种响亮的敲击,而是那种轻盈的碰触,隐隐透露出一股小心翼翼,似乎正在谨慎而拘谨地试探,就好像在剧组里,拍摄正在进行,但工作人员却有紧急状况需要寻找其他同事,于是就用这种方式提醒对方,尽可能地避免制造出任何细微的潜在动静。
长年累月的剧组工作,让保罗保持了警觉,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身影,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剧组,那么为什么有人会在拍摄之中寻找他?这让他不由微蹙起了眉宇,流露出了疑惑的视线。
“嘿,保罗。我是梅丽莎。很高兴认识你。”对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讨好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试图和保罗握手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