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礼看来,诺兰兄弟创作出了“星际穿越”的剧本,思想核心确实恢弘,而且电影成品也的确将人性上升到了时间的高度,但哲学思辨的欠缺,却让电影的庞大思想显得有些简单——呈现方式有些简单,以至于就有点神棍的意思。
不是不好,而是不够。
伟大而超然的瑞典导演英格玛-伯格曼、意大利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俄罗斯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Andr-Tarkovsky)等等,他们为什么能够被称为大师?
根本原因不在于他们能够完成哲学思辨,而在于他们能够通过镜头和画面将这种哲学思辨呈现出来。
梦境的呈现、幻觉的构建、现实景象的捕捉,这些没有台词的镜头画面恰恰是精髓所在,包括那些具有暗喻的物件或者摆设、具有精神折射的动作或者情节等等,以这样的方式将思想与灵魂层面的深意呈现出来——
或者是宗教,或者是家庭,或者是创伤,或者是贫穷,或者是灾难,这些因素形成了现有的人格,并且衍生出了人类的言行举止。
如果有人好奇,编剧和导演的区别在哪里,那么这些导演的画面就是最好的答案。编剧是负责讲故事的,而导演则是负责构建整个世界的。曾经有人如此说过,英格玛-伯格曼的镜头是具有“神性”的,这就是电影所带来的震撼感,甚至是演员和编剧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成品里,他的镜头画面仅仅呈现出了第一维度的奥义,这使得电影关于时间与情感的讨论没有能够更加深入地扩展开来。
当然,这不是批判。
对于任何一位导演来说,呈现出第一维度的思想核心,这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而且,这也更加贴近普罗大众的欣赏水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热衷于探究精神世界以及灵魂深度的,这也是克里斯托弗被广泛称赞为“在商业与艺术之间寻找到平衡”的最佳导演,继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詹姆斯-卡梅隆之后,他就是过去二十年时间里第三位赢得如此评价的导演了。
这甚至不是蓝礼作为一名演员的讨论和分析。
而是作为一名哲学爱好者的解读。换而言之,其实就是贵族教育所带来的影响之一,他们在哲学、文学、艺术等层面接受了更多熏陶之后,难免还是希望能够更加深入地探讨下去。如果是“变形金刚”那样的纯粹爆米花,那就算了,好好放松下来享受其中就足够了;但“星际穿越”显然具有更多可能性,于是就忍不住探索了下去。
顺带一提,太空电影影史最佳的有力候补“2001太空漫游”,其实斯坦利-库布里克制定的英文原名就是“2001:太空奥德赛(2001:A-Spac-Odyssy)”,换而言之,斯坦利-库布里克当年就在试图拍摄出一部外太空的奥德赛。
但这部电影之所以能够载入史册,原因就是蓝礼刚刚所讨论的那些内容——
以镜头和画面来呈现出更加浩瀚的内容,在哲学层面上进行更多的思考,电影不仅仅是探讨了人性而已,同时还在磅礴星空之中探讨了神性与人性的终极思辨课题。
这一份底蕴和能力已经超越了“奥德赛”本身的基本故事。这也是斯坦利-库布里克令人膜拜的重要原因,即使是克里斯托弗-诺兰也对这位顶级导演俯称臣,2018年,克里斯托弗怀抱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接手了“2001太空漫游”的胶片修复工作,登陆了2018年的戛纳电影节。
蓝礼和克里斯托弗展开了辩论。
克里斯托弗作为编剧之一,寸步不让,他认为他和乔纳森所构建的剧本世界,已经足够支撑起整个核心思想了,如果再更进一步的话,艺术和商业之间的平衡就会崩坏;而蓝礼的揣测和深化全部都已经体现在了剧本里,没有继续探讨的必要。——
情感与时间的哲学辩论,太过深奥也太过复杂了,完全没有必要在商业电影里过多探究。
蓝礼则毫不示弱,他同意电影应该为了商业部分而舍弃部分繁琐的思考,却不同意克里斯托弗认为“这就已经足够”的观点,电影完全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画面,一个闪回一个想象一个沉思等等等等,在哲学层面更深一步,留给观众更多反思的空间——
如果是普通观众,那么当做爆米花欣赏就好;但如果愿意冷静下来思考思考,观众就可以通过电影产生更多思辨内核。
在争吵之中,蓝礼甚至放出了狠话:
“‘黑暗骑士’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归根结底就在于正义与邪恶的辩论,即使是小丑,也没有人能够完全否认他的做法,因为他拥有自己的存在道理,这种亦正亦邪的思辨,恰恰是电影上升到了全新高度的原因。而’盗梦空间’、’黑暗骑士崛起’仅仅只是一部八十分的作品,真正的原因就在于电影之中的思考是单线程的,草履虫的思考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