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咎笑了笑,眼睛里是一贯的看不出什么神色来。棋子已经一颗一颗地收好,放进了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执棋的时间久了,连他这个执棋人本身都分不太清楚,谁是棋,谁是人了。
一行人在行宫待到了八月底才启程回宫,后面的日子里,虽然偶尔有嫔妃吃醋,闹出些小争执出来,倒也惹不到迟迟什么事情,后面的这段时间,她过得还算安稳。
回宫的当天晚上,姜太后便请了自家兄长进宫来,直到后半夜,姜赋淳才匆匆从宫中回到了姜家。卢氏在闺房当中,听见姜赋淳回来了,又望了一眼房间里的更漏,知道他今夜不可能来自己这里,事实上,姜赋淳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来过她房间了。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几分忿恨来,她按了按自己额头,起身上了床。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姜风荷从行宫回来之后也给卢氏递了口信,让她第二天进宫去。
想起这个小女儿,卢氏眼中又露出几分焦虑来。姜风荷叫她进宫所为何事,她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进宫这么久,李湛一直不肯近她的身,就连大婚那三日两人也都是和衣而卧,她这是等不及了。以她的性格能按捺这么久不发作,已经很难得了。
也真是难为她,原本就是被她捧在手心的姑娘,进了宫却要面对那些……又想到姜赋淳,卢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终究还是合上了自己的双眼,闭上了眼睛。可眉心的褶皱就是到了睡梦中都不能打开。
第二日一早,姜赋淳上朝之后,卢氏便带了人进宫去了。她到的时候姜风荷刚刚起床,等了一会儿,母女两个一起用了早膳,这才挨着坐了下来。卢氏问了她一些宫中的境况,这些日子来,不曾有人为难过姜风荷,她身边又有了飞雪约束她,行为也比以前收敛了不少,只是见到自己母亲,以前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发作了出来。“娘,爹爹送我进来,是要让我在这后宫当中孤独终老的吗?”
卢氏听她说了这样的话,连忙伸手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傻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你爹让你孤独终老?”
“难道不是?”姜风荷抬眼反问她,那双杏眼当中已经带了些许泪意,“我进宫这么久,陛下从未近过我的身,时至今日,我依然还是完璧之身。照他对姜素素的情深,恐怕到老了,我依然会如此。无子无爱,身边又无父母兄弟,处境比之一般的平民女子更是不及。我与姜素素一父同胞,凭什么她可以得到陛下的恩宠,我却不行?娘,父亲明知道陛下沉迷姜素素,为什么还要将我送进宫来?他若是为了巩固姜家的权势,姜素素一人足矣,为何还要搭上我的终身幸福?”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卢氏心中发苦。姜风荷不知道,她却清楚,姜素素当年肯为了李湛嫁给卢家七郎,若是真的让她一个人进了宫,她不听话,连个辖制的人都没有。非但起不到牵制李湛的动作,反而还让他如愿以偿。姜赋淳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见卢氏不说话,姜风荷刚才又发泄了一通,心情好了一些,比之前平静了不少。“娘,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这样过一辈子吧?你要帮帮我,光是让姜素素生不出来孩子有什么用?她生不出来我也生不出来,她还有皇帝宠爱,我连宠爱都没有,比起来,还是我弱了一头。”
卢氏听她这样说,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孩子?姜素素不能生育,不是我做的手脚啊。”一想到这后面的弯弯绕绕,卢氏陡然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连忙抓住姜风荷的手,“我儿,谁告诉你姜素素那边是我做的手脚?”
“难道不是吗?”姜风荷面露疑惑,“除了我们,谁还不想她生出孩子来呢?”
不想姜素素生出孩子来的人多了,未必就一定是她们这边。但既然姜风荷都在这样想,别人也一定会把姜素素不能生养这件事情算在她们头上。对方还未出手,她们就这样不知不觉当中吃了人家一个暗亏,出手暗算她们的人还真是好计谋。
“当然不是我。我虽然也不想姜素素赶在你前面生出孩子来,但她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过是个长子,只要你父亲一日不倒,你这皇后之位便一日无忧。她的孩子,就算生下来,要放到你膝下来养也不是没有办法。况且,当日她的妆奁全都是宫中置办,我就是想要插手也根本插不上啊。”卢氏还有话没有说,姜风荷跟姜素素一样都是姜赋淳的女儿,她们生下的孩子一样流着姜家的血,她想动手,姜赋淳也不许。那段时间为了防她,姜赋淳将姜素素的东西保护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她就是想插手也是有心无力。但这样的话不能告诉姜风荷,她已经对姜赋淳心存怨怼,若是再告诉她,恐怕对姜赋淳会更加心有不满。
卢氏沉吟片刻,将姜风荷拉到面前,“或许你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