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寿也是清楚这一节的,答道,“师父你放心,陛下只是口头表扬了姜氏父子几句,又给姜永彦提了字,其他的便再没有了。”
只是题字,那自然好得很。一直惦记的东西终于全部了解,纪无咎心中那根弦松了下来,瞬间就觉得自己疲惫至极。他冲春寿摆了摆手,“你叫人把东西收拾了,我休息会儿。”说完便一头扎进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他又回到了好多年前的那天,父亲奶奶跪在菜市口的刑台前面,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奶奶、堂叔、堂哥……一个个的头颅在他面前被砍下。他家一百五十七口人,除了他一个都没有留下……
他像要走近去救他们,哪怕说一句话也好,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明明心中哀恸已极,就是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尽管在梦中,他也知道,那时的他被人点了穴道,作为朝廷钦犯的一员,他原本应该跪在那个台子上跟他的亲人一样被人砍下脑袋,但有人用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把他从天牢里换了出来,所以那天他才能被放到那里,亲眼看着他亲人的离开。
那个点他穴道的人伏低了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着吧,这一笔一笔的血债,千万不要忘了,将来你长大成人,可是要去找他们报仇的。”
那个人……那个点他穴道的人是谁呢?他想转过头去看一眼他的长相,可是他被点了穴道,根本动弹不得。只是那人在直起身来的时候,露出一个光洁如白玉般的下巴,让小小年纪的他十分熟悉。
哦,那个人,就是他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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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听到纪无咎醒了,赶紧换了衣服就要过去看他。报信的小太监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笑着给她行了一个礼,说道,“殿下,太医吩咐纪大人要静养,您这过去了,恐怕纪大人的静养又不成了。虽说纪大人神功盖世,那点儿小伤算不得什么,但好歹是太医吩咐过的,他要是不遵医嘱,恐怕要挨骂的。”
太医院的院正是连皇帝都不怕的主,别说纪无咎了,就是李湛不听话恐怕也一样要挨骂。迟迟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想了想,终是不甘心,问道,“本宫就在窗外,偷偷地看他一眼,不行吗?”像是怕人拒绝一样,赶紧补充道,“不打扰他。”
那个小太监听见迟迟这样说话,原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分,琉璃见他为难,走上前去正要劝迟迟,却看到门口那里闪过一个明黄色的衣角,接着李湛便走了进来。她赶紧蹲下身子,给李湛行了一个礼,李湛抬了抬手,目光却转向迟迟,“你这急急忙忙又是要去哪儿?”
几乎是连想也没想地,迟迟张口就答道,“我去纪无咎那里,听说他醒了,我想去看看。”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李湛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青了几分,迟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她跟纪无咎的感情一向比较好,以前她去纪无咎那里李湛可从来不会说什么,怎么这次她一提,他的脸色就这么难看呢?
李湛阴着一张脸坐到上首的椅子上,看向迟迟,“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还这么莽莽撞撞,成天跟男子混在一起,成什么体统。”他说完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皱了皱眉,续道,“纪无咎每天要帮我处理许多国事,你没事别老去打扰他。”他性格一向温和,对待迟迟更是如此,这是难得的语气重。迟迟脸上现出几分可怜兮兮的神色,李湛心中一软,到底怜惜她,于是便放缓了语气说道,“有空多想想你的及笄礼怎么办吧。你可不能这么一直懵懵懂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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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每月去跟姜太后请安的日子,李湛去的时候,宫里的嫔妃们还没有走,经过上次事故,他原本就少的后宫更是缺了不少人。虽然那个杂耍团是黄昭仪领进来的,但经过纪无咎查访,却没有发现黄昭仪跟她们串通的证据,加上也没有人会笨到引狼入室最后丢了自己的命,李湛又怜惜黄昭仪的母家白白地丢了一个女儿,便没有再惩罚她娘家,还把尸体归还了回去,让他们好好安葬。
至于其他人,齐王李岩、旬阳长公主和孙长青这一类首犯自然是还没有找到的,方卓那天晚上就被纪无咎当场诛杀了,其他还没有来得及逃离京城的从犯,早就被纪无咎拿了回来,关在天牢里等候发落。
李湛进去的时候,见大家基本上都还在,便知道姜太后是把她们留在这里等自己的,又想到那日姜赋淳费尽心力想把功劳抢过来,要来挟功要赏,却被他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对等下姜太后要说的他心里也有了一个底,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应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