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恶战下来,连爬上枝头的月亮都有点暗淡失色。
一座位于上海与南京之间的小镇,蜗居在远离交通要道的山里,看似远离正面战场,却在岁末凛冽的寒风中,象座巨大的坟冢,看不到一丝烟火。
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贯穿全镇,两边都是低矮的土砖黑瓦房,有的屋顶铺着的是稻草,只有三、五栋从外面看上去是两层楼,真的到了楼上,恐怕个头高一点的人,连腰都直不起来。
其中位于镇口的一栋二层楼,是镇政府办公地,不过早已人去楼空。
还有一栋位于小镇中央,二楼的窗口居然斜插着一面鬼子的太阳旗,一楼的土砖墙上,贴着人丹广告,木门的左边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用黑漆写着四个大字:铃木医馆。
这座小镇并不繁华,看上去也不过百十号人家,随着日寇进攻的消息不胫而走,镇上大部分人都逃难去了,留下的不是实在无路可去的,就是自认为与铃木一家关系不错的人,不说个个都想当汉奸,至少觉得有铃木罩着,鬼子的大头兵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远处不时传来的爆炸声,和不断从头顶飞过的日机,使得镇上的人们早早就躲进了家里,家家关门闭户,即使屋里一片漆黑也不敢贸然点灯。
只有铃木家里的煤油灯一直亮着,而且大门敞开。
五年前第一次淞沪会战后,鬼子就派出大量间谍以行医、经商为名,潜入长江两岸的城市乡镇,大量收集中国军队的军事情报,铃木一家三口,就是以开设医馆为名,在小镇上从事间谍活动。
他们之所以敢于开门电灯,就是因为他们经常向日军发报,日机早就知道他们的位置,所以不会轰炸小镇。
几天前,淞沪会战中国军队败退的消息传来,平时只敢留着小胡子,进出还是穿着中国服装的铃木,立即趾高气扬地公开穿起和服,穿着一双白的刺眼的袜子踏着木屐,“咔嗒咔嗒”地从镇头走到镇尾。
平时都是他卑躬屈膝地跟镇上人打招呼,现在留在镇上的人,反过来个个对他点头哈腰。
此时此刻,铃木正坐在前堂的柜台前,看似用木杵在木罐里捣着药材,其实是在等儿子铃木善信的消息。根据日本总领事馆特高课的命令,在配合完日军进攻上海后,铃木必须尽快潜入南京,进一步搜集中国守军的情报。
三天前,铃木善信就混入难民中潜入南京,今天是父子两人约定回来见面的时间,因为电台就在家中,铃木善信获得的情报,必须在第一时间,发到总领事馆特高课课长南造云子的手里。
铃木聚精会神地捣着药材,从二楼的木楼梯上,传来儿媳妇英子的脚步声。
“爸爸,已经很晚了,善信或许直接找到部队汇报去了,别再等了。”英子说道:“我已经烧好水端到您房里去了,还是洗洗先睡吧。”
英子的声音很娇嫩,模样也俊俏,平时穿着中国时的花棉袄显得很臃肿,现在换上和服之后,身材显得轻盈多了。
“嗯,去把大门拴上。”铃木也眼皮都没抬一下,说道:“不过善信一定会回来的,这是纪律,我们的情报必须通过特高课才能转到军方手里。”
“是。”
英子朝铃木鞠躬之后,朝门口走去,她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再回身伸手去关大门,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是善信回来了吧?”
英子说了一声走到门外,循声朝镇口看去,只见一团高大的黑影在月光下,一起一伏地朝镇子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