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8点是S市一日繁华的第一段高音,各种交通手段满负荷运转,把成千上万的上班族从往目的地。
地铁车厢被挤得满满当当,新风系统一刻不停的运转,也不能彻底解决因为人流量激增造成的空气质量不佳问题。
闷闷的环境中,有人打盹,有人盯着报站提示。更多的人选择做低头族,把微博微信一类的软件当做醒脑神器。
“喂,你看你看,刚上的热门话题。”
“啧啧,这世道就是奇葩,连警察都杀人。”
“不会是假的吧,现在炒作的人可多了。”
“你没看到有尸检报告嘛,还艾特了公安局官微,这还能有假?”
本来还算安静的车厢里讨论声四起,不少年轻人都被微博热门榜上的一条消息吸引。不管是相互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纷纷交头接耳只顾八卦。
此时的凌玥刚到浦江分局,她仰头靠在椅背上,敲着有些胀痛的脑门心,暗自盘算时间。
今天是十天限期的第四天,虽然还没有过半,但凌玥心中的判断还是朝着不利一方急速奔驰。
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负罪感让她吃不下也睡不好,神经衰弱复的很彻底,就算吃药也不能缓解多少症状。
“凌老师!”
“什么事?”凌玥不耐的剜了一眼急吼吼冲进来的孔文彦,稳住心神问道。
孔文彦锁上门,走近办公桌却踟蹰了。他看了看手机,又看着上司青白难看的面色,没敢说话。
凌玥见他扭捏着没了下文,心里一阵烦躁,也不打算再问,起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
“凌老师,看看这个。”孔文彦见她像是要走的样子,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赶紧把手机递过去。他现在急得很,必须马上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玥本来不以为意,可余光瞄到屏幕的瞬间,手里的白大褂就掉到了地上。
满屏的微博消息,全是相同的主题,同样的内容:“警方包庇杀人犯”!
“爆我市浦江分局刑侦支队刑警草菅人命,全队欺上瞒下,包庇凶手逍遥法外。请有关机构彻查此事,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民心一个公道。”
凌玥抓过手机看到极具指向性的文字和附带的两张图片,差点脑袋眩晕过去。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蹲到桌子下面开保险柜。
两层保险柜中存放的卷宗一本不少,可存有米栗报告的U盘却不见了!
“凌老师,这不是真吧,我们根本还没做详细尸检。”孔文彦看着上司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说实话,他看到微博时是不相信的。附带的两张图片虽然是正规检验报告,但下方没有签字盖章,不具备法律效力。
再者,他更不信向来视替逝者昭雪为己任的上司会干出包庇的事来。即使生物细胞鉴定上写着奚娮的名字,他还是不信她会为朋友触犯法律红线。
可现在凌玥这般反应,孔文彦心里坚持的想法又动摇了。
凌玥急吸两口气,拼命抵抗住天旋地转的感觉,掏出手机拨楚司淼的号码。她现在没工夫搭理孔文彦,只想争取最后一点时间通知事件的另一位主角。
等待提示音响了断,断了又响,一直没接通。就在凌玥打到第五遍的时候,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了。
华东走进办公室,身边跟着个面生的男人,后面还有两名穿制服的警员。
“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华东吩咐孔文彦回避后,直接把手机放到桌上。
他在上班途中接到上级电话,对方质问有关一条在网上迅速疯传的微博内容是否属实,浦江分局是不是真的出了包庇杀人犯这等严重违纪行为。
华东赶到单位,随便借了个下属的微博号,登录一看差点没晕过去。两份报告摆在面前,言辞凿凿直指奚娮涉嫌杀害米栗。他最近因为专案的事烦心,压根没过问过米栗的个案,冷不丁看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心情只能用五雷轰顶形容。
凌玥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没有自我辩护的想法,“我无话可说。”
决定帮楚司淼隐瞒的那时起,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何况报告已经泄露出去,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这两份鉴定是你做的?不用再仔细看看?”华东还是不肯相信,又追问道。
“是我做的,不用看了。”凌玥点头。
华东被她坦荡的表现震惊了,为她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的想法荡然无存,“好,很好。你到底是来协助破案的,还是来给我浦江分局抹黑的?!楚司淼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连警服都舍得脱?!”
这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楚司淼主使,昨天雒詹潜逃,今天又是奚娮涉案。华东只觉得自己是天字一号蠢蛋,被人耍的团团转还浑然不知。
凌玥咬牙不愿再多说一个字,满脑子想的不是自己将面临什么,而是小偷的身份,以及他曝光此事的目的。
华东怒不可遏的吼叫一通,才暂时压住情绪朝身后的人打手势,“这案子我来负责,你们二队具体执行。你马上出搜查令和拘捕令,跟我走一趟。还有,看住一大队和专案组所有人,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分局一步!”
“是!”刑侦二大队队长包禹杰入警也有十来年了,调查特聘专家这种事可谓闻所未闻。究竟该怎么对付这个烫手山芋,他心里着实没底。
凌玥捡起地上的白大褂挂回衣架上,冷声道,“走吧。”
“凌老师……”守在门外的孔文彦一见上司被两个警员带出来,心慌的唤了一声。但她只是淡淡的冲他摇了摇头,就不一言的往楼梯间走。
华东用最快速度集结一组人马,直奔长宁区的安全屋。见到守门的警员,他没有解释一句就吩咐开门。
“可是,楚队吩咐过……”值班警员见七八个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胆寒的分辨半句话。
“开门。”华东摸出证件塞到警员手里,压低的嗓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当然知道楚司淼借奚娮精神状态不佳为由让她退出案子,还假模假样找了个心理医生,为了帮她瞒天过海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门锁开启,华东疾步冲进卧室。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张报纸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子,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
包禹杰冲回门口,揪住一个警员的衣领厉声质问,“奚娮呢?”
警员反应了半秒钟才明白他问的是屋内的保护对象,摇头说,“她一直没出过门。”
“今天也没人出过门?”包禹杰又转头去看屋内,见几个下属都在摇头,示意这确实是套空房子。
“没有啊,楚队差不多7点回来的,刚才心理医生也进去了。”警员懵然的答道,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疾言厉色。
不可置信的情绪在包禹杰心里翻腾,也就是说有三个人从警员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是密室逃脱,还是魔术障眼法?
“分成两组,我去奚娮家,小包你去楚司淼家。”华东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空房子里,边大步出门边吩咐。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张燕鸥正在摆弄相机。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也是出国旅行的日子。
他小心翼翼放下老爸为这次旅游专门买的全幅微单去应门,只见一张纸杵在面前,然后又听到一记低沉的声音,“警察办案!”
“喂,你们干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波人就冲进家门,迅速分散开往各个房间去了。
华东对质问声充耳不闻,推开一扇房门朝坐在床边的中年女人问,“奚娮在哪里?”
“她不在家,你是……”奚惠敏很是糊涂,又因为来人的架势而紧张。
华东本就蹙着的眉头搅成一团,再次出示文件,“我们怀疑她与一宗命案有关,请配合我们搜查。”
奚惠敏还没站起来,又被盖有红章的文书吓得再次跌坐到床上,根本说不出话来。
正在卫生间里给雒依依擦脸的张守成听到动静,开门就见屋里多了些不认识的人,“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来干什么?”
华东抄着手,目光仍紧盯着脸色煞白的奚惠敏,“奚娮最近有没有回来过?或者联系过你们吗?”
初步搜查没有什么现,这个结果没有超出华东的预估。奚娮不会傻到犯事之后回家,但可能向家人透露过行踪。
“小鸥,你带依依回房间。”张守成反身抱起雒依依,把她交给跑进来的儿子。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华东打量着七八岁的小女孩,换上温和的表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