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名行动队员在迷宫般的船舱里奔跑,急促脚步声被厚重的钢板隔绝,飘不到万里之外的南沙。
圆舞曲尾音结束,奚娮抬头注视楚司淼深邃的眼睛,踮脚吻上他的嘴角。
冰凉温度渗进楚司淼的皮肤里,他没有回应奚娮的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奚娮似是陶醉的维持姿势停留片刻,转身坐到沙上,“我本来不着急的,但是你好像没什么耐心了。”
“我想要一份礼物。”她晃动脚踝,红色高跟鞋上的亮片闪烁,点点光斑投映到楚司淼的裤管上。
“什么礼物?”楚司淼负过手,淡定的问道。娱乐节目结束,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奚娮抬眸,杏眼里析出复杂的神采。妖媚、贪婪、还有憎恶以及杀意。
只是一瞬对视,楚司淼就明白了所有。坐在沙上的人只拥有奚娮的躯壳,那颗他万分珍视的金子心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嗜血恶魔的灵魂。
奚娮的嘴角随着楚司淼愈冷冽的目光上扬,笑容由浅及深,眼中的杀意凝集成一束寒冷光芒。
她从沙靠枕后摸出一把短刀,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刀鞘上繁复的金色花纹,笑道,“夜璘,这份礼我早就该向你讨了,把我爸爸的命还给我吧。”
楚司淼心尖一颤,再次波动的情绪不单源于奚娮直呼他的本名,更因为她说的话。他何时跟她父亲产生过交集?还命是什么意思?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奚娮颠了颠短刀重量,慢悠悠起身,“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你害死我爸爸,就该赔一条命来。”
“这话从何说起?”楚司淼的目光略过她手中形制特别的短刀,不解的问道。
“记得我爸爸是怎么死的吗?”奚娮上前一步,敛去笑容问道。
楚司淼没有回答,只是点头。他当然记得,在矿井里她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果敢,以及向他诉说心事时的坚强,那些带给他的震撼至今想来还是深刻入髓。
“我一直以为爸爸是为了保护我才送的命,但真相并不是这样。”奚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挨在楚司淼的左心口,声线渐冷,“他是因为你才死的,明白吗?”
楚司淼深吸一口气,伸展长臂敞开怀抱,“随你处置。”
简单的回应,是楚司淼无畏的决意。他不想询问缘由细节,只想满足奚娮的要求。即使变了心,她仍是他誓要终身守护的人。说出口的承诺不会改变,他的心意也无法收回。
现在,他无力将她从泥潭中拯救出来,那么就和她一起堕入地狱吧。
奚娮果决退鞘,玄色刀身乍现寒光。
手起刀落,利刃瞬间刺入楚司淼胸口。又腥又甜的热流翻涌上来,冲出咽喉溢满口腔。
楚司淼把嘴里的鲜血咽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生理反应并不受主观意志左右,他的脸色霎时变白,青筋臌胀的额角也渗出了汗水。
“呵呵。”奚娮鄙夷冷笑,手腕用力转动刀柄。
她看着短刀继续深入,眼底泛起扭曲的兴奋,“悄悄告诉你,刚才的酒里我加了点别的东西,刀刃上也涂过料了。你的嗅觉太敏锐,如果不这样怕是骗不到你吧。”
楚司淼伸右手抓住奚娮握刀的手,左臂揽住她的细腰猛然力。只听噗嗤一声闷响,刀身全数没入。
“奚宝儿……”楚司淼的宽肩轻微抽搐,但手臂依然沉稳有力。他伏在奚娮耳畔低哑的唤着,又将一口血咽下,“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吗?”
那酒里添过什么,他很清楚。刀刃上涂着什么,他也都明白。这些手段他曾经用过多次,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上当,希望测试结果能使那双在暗处窥视他们的眼睛满意。
奚娮埋头在楚司淼怀里一动不动,她听得见他的心跳,非常沉稳有力。也听得见鲜血滴在地板上,连绵不绝。
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混合交织成不容忽视的力量,直往心底钻。她的眼睛睁得浑圆,赤色瞳仁比手上沾染的血色更红。
时间似乎静止了,也许只是一秒钟,又像经过一百年。在毒素作产生的不适感中,楚司淼感觉到奚娮冰凉的嘴唇贴上耳廓。幽幽香气从她的齿间泄露,还有一个不甚陌生的地名传入耳蜗。
几滴血溅到地板上出清脆的啪嗒声响后,小楼里的灯光全部熄灭,黑色闪电一秒钟之内乍现又消失。
夜色静谧,海风徐徐。鸟无人烟的南沙再次陷入沉睡,仿佛从不曾被人打扰一般。
巨轮内,杜骢使用从底仓尸体身上找到的通行卡刷过密码锁。又一扇隔离门开启,能看到的景象还是满墙血迹。
杜骢锁定一个瘫靠在近处的男人,伸手往他脖颈上一探,心中积压的愤懑再次升级。
分队已经来到第三层船舱,这里本来是生活区,现在却变成了地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血腥气,地上、墙壁上,连天花板上都是血迹。尸体比刚刚经过的两层船舱更多,死状都非常狰狞。
他们好像经历过一场大逃杀游戏,一些人手里攥着刀,一些人还保持着扭打姿势。有人的耳朵被咬掉,有人的脸被啃烂,甚至有人的眼珠都被抠了出来。
如果不是手表一直没有响起提示音,杜骢甚至怀疑过毒气。要不是吸入了某种至幻神经毒素,这些“志同道合”人怎么会自相残杀到如斯地步。
身在大本营的鬼灯檠看着事实搜查画面,脸色愈阴郁。她不相信,不相信那座海上堡垒会是眼下这般光景,更不愿相信努力两年到头来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不要死寂的坟场,一定要找到活口。
由莫劭扬率领的A队到达第四层船舱,搜寻过半后,大部队被挡在了一扇钢板门外。
通行卡刷过读取槽后,隔离门没有开启,密码锁亮起禁止通行的红灯。
莫劭扬将手枪收回枪套中,接过队员递来的肩抗式火箭筒。之前的路他们都能够畅通无阻,偏偏到这里就不行了。
这扇门显然被设置了更高级别的访问权限,门后也许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杜骢刚拐过弯,就听见不和谐的轰隆声。他赶紧朝后面的队员打手势,加速朝那声音的方向跑。
威力强大的弹药将钢板门炸开一个洞,莫劭扬不等烟雾散尽,急切的钻了进去。
出现眼前的依然是狭窄通道,前方不远处又有一扇隔离门。这么密集的隔离设置,这条道果然不同寻常。
杜骢沿着一重重被烧黑的隔离门前进,心跳在前方不断响起的破拆响声中加速。他数不清到底过了几扇门,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弯,终于在变得豁然开敞的一条通道里看到了熟悉身影。
莫劭扬站在通道尽头,面前是一扇非常特别的黑色雕花大门。
杜骢放慢步伐,仔细观察死在这条通道里的人。各个身穿白衣,和之前见过的完全不同。
“怎么样?”莫劭扬回头瞥了一眼赶到的特警们,又把视线集中到任翔身上。
“还不行,再给我点时间。”任翔蹲在地上,身前放着打开的密码箱,里面装的是军用便携式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