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泽和季玹的第一次相遇。
白泽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时候的事了。并不是忘记了,而是有些东西,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无需通过记忆来温习。
他的视线,茫然的落在紧闭的窗户之上。却依稀穿透了时光,回到了从前。
那次伤好之后,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医馆附近逗留了下来。
每天都会看无数人在那条街道来来往往,他想要再见那个少年一面。他并不知道见到后会想做些什么,又或者只是想再次道谢……
他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许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但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
那是除了活下去之外,他第一次执着的想要做一件事。
后来呢?白泽想了想,露出一丝笑容。
老天对他还是不错的吧?他终究还是等到了,并且如愿留在了季玹的身边。
那时候季玹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青涩,不像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了。
而自己,也变了很多。
那十几年的日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中间经历了许多艰辛险阻。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值得珍惜不是吗?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困难……
白泽嘴边的笑容渐渐变的苦涩。
罢了,还想那些做什么呢?
正如徐凖所说的,这些都是自己的命吧。躲得过一次,躲不过第二次。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房子另一边的两个少年哭了一夜,终于累的睡着了。
白泽的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有些事过去了,就该让它过去。他还是该多考虑一下眼下的处境才是。他现在又是孑然一人了,只不过他也不再是当初不到十岁的孩子了。对于如何逃出这里,他并没有十分焦虑。
大约是他一直表现的很冷漠,所以另外两个少年并不敢太靠近他。
他也无意去套近乎,这种只会哭泣的小孩,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第二天早上,终于有人过来了。
他们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很大很宽敞,正中间坐着一个女人。她打扮雍容华贵,容貌算不上特别美丽,但是却让人容易亲近。虽然保养的很好,但眼角的皱纹却暴露了她的年龄。这是一个中年妇人。
白泽三人在她面前一字展开。旁边的男人微微弯腰,谦恭的称呼女人:“金姐。”
金姐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你介绍一下。”
“好的。”男人弯弯腰,然后拉过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年,说:“这是吏部主事宋检的小儿子,今年十四。”
白泽脸色一变,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接下来的对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男人接着指着另一个少年,道:“这是翰林院侍讲白毅山的独子,今年十五。”
最后他指着白泽,道:“这是大理寺卿常松的二儿子,今年十七。年龄是略大了一些,但条件确实不错,属下也就做主带了回来。”
金姐打量了白泽几眼,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白泽一向记性很好,所以刚才男人说的三个名字,他瞬间就记了起来。
这三人,都是原太子季瑾的党羽,也可以说是叶家的党羽,正好在季玹要清理的那个名单当中。
宋检和白毅山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常松,却是那个名单排名前十的。对常府的清理,也是他亲自执行的。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常府四十八口人,一个都没有跑掉,尸体在他面前排了一地,有些人早已血肉模糊,几乎无法分辨了。现在想来……竟然有人先他一步了吗?
那么是谁冒着巨大的危险,救出了这些罪臣之子,又把他们集中在一起。
这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白泽垂下眼,这个身份,还真是有些棘手呢。如果常松知道他借用了他儿子的身体,恐怕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用血海深仇来形容都不为过呢。
饶是以白泽的胆大妄为,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哎。
金姐打量了一下三人,温和的开口,“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但这话似乎并不能够安抚这几个少年。对于他们来说,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哪里也去不了,也见不到父母亲人,只怕是以为自己被拐卖了。
金姐也不介意,她转眼对白泽笑了笑,说:“你不害怕吗?”
白泽和其他两个少年的表现区别实在是太大了。她觉得也许这里是一个突破口。
“怕。”白泽说。
“可是我看来,却觉得你不怕。”金姐微微一笑。
“我不善表达。而且……我相信你的话。”白泽摇摇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如果是坏人,根本不必和我们说这些。”
旁边的两个少年闻言,怔了一怔,情绪却稳定了一些下来。
金姐看向白泽的眼神越发欣赏,“不愧是常大人的公子,这份理智颇有你父亲的风范。”
白泽闻言似乎有话要问,却又没有问出来。
“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们的。”金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之前有许多冒犯的地方,还请你们理解,实在是特殊时期,容不得我们有丝毫大意。”
她又对着两个少年笑了笑,“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显然是达成了默契,年长的少年问了出来:“我想知道我们家人的情况,还有,你能不能放我们回去。”
“你们不能回去。”金姐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