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走了一阵子,在一处岔路口停了下来,朱栩搓了搓手,转头看了眼初升的太阳,道:“舅舅,对现在的朝局怎么看?”
傅昌宗抬头看了眼朱栩,知道这是今天的主要话题了,他微微低头,沉吟不语。
现在的朝局看似平稳,实际上这几年被折腾的够呛,很多‘祖制’,‘规矩’都莫名的‘消失’,内阁与六部关系微妙,全靠朱栩一个人压着。前些年,朝臣们都心惊胆战,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大明非得分崩离析不可。
哪怕现在皇长子出世,朝臣们也都很忧虑。现在的大明并不是刚刚建国,皇帝这么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将大明上上下下砸的稀巴烂,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这些话傅昌宗自然不会与朱栩说出口,眼前的皇帝心里所思所想哪怕是他都想不透,拿不准,默然一会儿,道:“皇上有意树立内阁的威信,也想要弥合内外廷,不过……臣认为,不能操之过急。”
朱栩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的道“舅舅看出来了?说说看。”
大明的内外廷是历朝历代前所未有的泾渭分明,内廷与外廷的对峙在天启年间展到了巅峰,以魏忠贤为的内廷宦官集团,将外廷的文官集团杀的是落花流水,苟延残喘。在历史上,崇祯收拾了魏忠贤,实则上也等同于让外廷一家独大,他不得不事事依靠外廷去办,完全的被堵在宫里,等他现这一点的时候,大明离亡国也就是一步之遥。
朱栩从登基以来,控制了六部以辖制文官集团,内廷也都控制的死死,所以内外廷的斗争基本上被遏制,现在他坐镇内阁,实际上就是更进一步的控制外廷,将内外廷这种争斗,内耗彻底的磨灭。
傅昌宗能看出来朱栩并不意外,甚至不止他一个人能看透这一点。
傅昌宗心里推敲着话语,尽可能的用最委婉的话词,继而道:“皇上,自太祖建国以来,诸多事情可以现,天子与朝臣永远都不可能完全一心,关键是一个‘度’。”
朱栩眼角微跳,傅昌宗这话有些大胆,他面色如常,静静的听着。
傅昌宗谨慎的看了眼朱栩,接着道:“内阁的辅臣有他们的考虑,六部的尚书有他们的想法,这些考虑,想法,肯定不会与皇上完全一模一样,在皇上面前说的,与他……我们在后面做的,一定会有差别,这是……迫不得已……”
傅昌宗点到即止,没有多说,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敢这样说,换了其他时候,半个字都不会多言。
朱栩默默的听着,没有开口。
傅昌宗看着朱栩的侧脸,稍作犹豫,追加似的道:“臣子有为臣之道,皇上有帝王之道,这两条道肯定是不同的,但若是目标一致,臣以为能够很大程度的重合,固持江山社稷,造福天下苍生。”
朱栩背着手,隐约也听出味道了,直视着西方,道:“舅舅,你是担心朕再开杀戒?”
傅昌宗微微躬身,道:“臣不敢。”
朱栩转头看了他一眼,背在身后的手指急急的跳动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朝野高层冒出一些流言,说是傅昌宗,周应秋被调离后,工部尚书徐大化等人也待不久,将要被秋后算账,毕竟他们是阉党余孽,迟早要被清算,这个时候……正好。
朱栩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远处一些若隐若现的山头,道“朕知道,外面一些人总是觉得朕喜怒无常,手段太狠,冷血无情,刻薄寡恩……这些朕都懒得去计较。既然今天舅舅开了口,朕也说几句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