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件事情已经交付与你,并且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完成的很好,而且这件事还是一件明显占便宜的事情。只是突然有人说,便宜大家占。硬要从你这里分出一部分去。你的想法会是什么?
是欣然接受,还是断然拒绝?
大多数俗人肯定会选择后者。然而作为一脉座,陆无羁的选择会是什么?他肯定不是俗人,不但要拒绝,还要生气,生很大的气。
并不是说,这收徒的事情算什么天大的好事,便是在整个离忧教内,这件事情明显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所选弟子不是世族子弟便是富家子弟,资历毕竟有限,只是仗着家里有些财产,买个内门弟子的名头,在离忧教里混吃混喝,待所谓的衣锦还乡后,沾沾离忧教的威名罢了。或许偶尔有那么几个资质稍微出众的弟子,只是,这种几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所谓的十年一次的招收弟子的事情,不过是离忧教赚些金银,以充教中用度的手段。这也难怪,修者,虽有着异于凡人的本领,但必定行走于红尘,少了银子,还是寸步难行的。
因此,招收弟子之事,在别脉看来,不过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但凡这样的事情,便想办法躲得远远的。若不是由长门离忧峰主持着,怕是更无人问津了。
搁在别处无人问津的差事,在莫忧峰一脉看来,却成了香饽饽。这倒也不奇怪,莫忧峰人丁不兴,加上陆无羁和穆蘅秋不过八个人而已,两个巴掌都用不完,便数的过来。别脉弟子人满为患,莫忧峰却巴不得这收徒的事落在他们头上。
陆无羁从十年之前便已眼巴巴的等着这个机会,因为十年后的收徒事宜轮到了莫忧峰住持,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当口。谁曾想,望忧峰清玄这个牛鼻子老道不知道是脑子抽风了,还是吃饱了撑的,竟然派了席大弟子楚箫前来与陆无羁商量要帮着陆无羁一起主持这次的弟子招收。
其实,清玄上人如此做,却也无可厚非,毕竟考虑到他望忧峰人丁兴旺,莫忧峰只那么几人,到时新弟子太多陆无羁分身乏术。再者他也算是除了杞难掌教之外,教中第二号的人物,如今杞难闭关不出,身为执剑堂座,过问一下也是应当的。唯一有点考虑不周的事,清玄没有亲自前来,只派了楚箫前来找陆无羁商议。虽说,席大弟子的名头已然不凡,可是比起堂堂的一脉座,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不够格的。
清玄上人平时便自恃甚高,以为派个楚箫前来已是天大的面子,又是帮助你莫忧峰排忧解难,你莫忧峰还不感激他的一片好意么?
只是,千算万算清玄上人却是忘记了,这个枣核脑袋的陆无羁是一个自恃更高又极讲身份规矩的人,加上这主更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再有,他本身除了掌教杞难之外,便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如今又来抢他的弟子资源,他岂能不怒,而且是泼天的雷霆大怒呢?
楚箫乘兴而来,却未曾想陆无羁一脸的不买账,而且任他如何解释,说的口干舌燥的,这枣核脑袋就是把头一摇,一个不行,百个不行。最后说急了,干脆将脸一拉,说什么让清玄亲自前来,便再也一声不吭了。把楚箫一个人晾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生尴尬。
楚箫这人在年轻一代中,无论是仪表、修为,还是修养和口才皆算得上这离忧教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只是如今遇到这么一个古怪的长辈,更是有苦说不出。敢怒不敢言。一则这陆无羁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便是掌教也要让他三分,二则,他楚箫再是席大弟子,这陆无羁也是他的长辈,一个说不好,得罪与他,怕是楚箫也无法全身而退。
楚箫只得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方法,那就是等!死等!
你不同意我们望忧峰的提议,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一直等到你同意为止。陆无羁却也是越老越精的主,你站你的,我做我的事情。
也不理睬楚箫,练了一会儿离忧无极道,又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唤过穆蘅秋,让她沏了茶来,满满的斟了一杯,品了一口,又是咂嘴又是摇头晃脑,一副享受至极的尊容。然后,竟闭目养神起来。
楚箫却也不急,只往那里一站,直直的等着。就这样楚箫在这里杵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陆无羁有所表态。
便是坐在一旁的穆蘅秋都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了,便轻声的唤道:“无羁,无羁......”
这陆无羁也算是个极品,唤了半晌,才将那双小眼缓缓的睁开问道:“何事?”
穆蘅秋见自己的丈夫如此做派,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使使眼色。
陆无羁却是演的一手好戏,斜睨了一眼楚箫,便装出一副大为不解的神色道:“楚箫贤侄,你怎么还在这里未走啊?你言说的事情我已知晓,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楚箫哪里不知他在演戏,却也不恼道:“陆师叔,我家师尊还等您的回复,我这便走了,如何回禀于他呢?”
陆无羁一声冷笑,拿起茶碗又喝了几口,朗声道:“这却是太好回禀了,你就告诉他,是我说的,就不劳他费心了啊!”
楚箫脸色变了几变,如何听不出陆无羁虽言语上客气,但话音颇冷,已是老大不快了。但是,自家师尊有话,此番前来只是通知于他,并不是询问他的意见,楚箫之所以没有明言,一则考虑到他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二则,这更是助人为乐的事情,便是无论如何陆无羁也不可能不答应。
只是如今,听陆无羁如此一说,顿觉的自己头大如斗,只得一抱拳又道:“陆师叔,此番楚箫奉我家师尊之意前来,实是因为考虑到咱们莫忧峰人手不够......”
他不如此说便罢,这样一说更是戳到陆无羁的短处,陆无羁更是大为光火,冷哼一声道:“我莫忧峰人多人少不劳他清玄费心,便是莫忧峰以后人数多了,也不会做那些硬夺他人利益的事情!”
楚箫听罢,更是慌了手脚,原本一向沉着的他,对这个莫忧峰的师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赶紧解释道:“师叔,您怕是误会了罢,虽然我望忧峰参与其中,但一切还是已您莫忧峰为主导,便是选中的弟子也是先让您老人家挑……”
“休要花言巧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清玄是出了名的惜才如命,若真有个不世出的奇才,他肯让与我?你回去告诉你家望忧峰座,分派到我莫忧峰头上的事情,还轮不着他清玄来指手画脚,便是掌教来了也是一样,赶紧速速离开,以免让我看着心烦!”
楚箫被他这一说,心中也是有气的,他这样言语分明是瞧不起自家师尊,自己又是望忧峰的大弟子,哪能任凭别人这样随意抹黑自家师尊。想到此处,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楚箫暗自压了压火,低声道:“陆师叔如此说却是屈枉了我家师尊。我家师尊一心为我离忧教着想,岂有一己私利?您在我一个晚辈面前,言说我家师尊的不是,是不是有点不大妥当吧!”
这话看起来绵软,但针对有损自己师尊颜面的话给出了丝毫不退让的回击。
陆无羁又抿了一口茶,眼中冷芒一闪,呵呵笑道:“我倒是不知有何不妥?莫非你还想教教我不成么?”言罢,那双眯缝的眼睛之中,一道寒光直射楚箫。
楚箫一窒,只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恰在这时,陆汐月挑帘进来,一眼看到了坐在旁边,神色有些尴尬的母亲穆蘅秋,便撒娇似的往穆蘅秋怀中一扑道:“几日不见娘亲,快想死汐月了!”
穆蘅秋正觉得自己的丈夫有些过分,犹自尴尬,陆汐月猛然挑帘进来,顿时缓解了此间微妙而又紧张的气氛。
穆蘅秋宠溺的刮了刮陆汐月的俏鼻笑嗔道:“你这丫头,偷偷跑下山去,也不打声招呼,若不是我问了你锐金大哥,才知你与林逸之下山买些红烛香刻,你哪里想我,怕是和他一处疯了玩去,心想再也不回来才好呢罢!”
陆汐月被自己娘亲戳中心事,俏脸顿时涨的通红,忙兀自辩道:“我跟他出去虽好,但却是最想娘亲和爹爹的!”说罢,害羞之色更甚。
楚箫只觉眼前粉衣飘飘,忽见一美丽少女,笑颜如花的走进来,玉质凝肤,娇俏无比,心想道:这便是陆师叔的千金陆汐月无疑了。只是比五年前看起来更加的俏丽,身材也曼妙修长了许多。
又见这陆汐月羞态可掬,更是多了一层少女才有的青涩与妩媚,不由的心神一荡,竟看得有些痴了。
陆汐月撒了会儿娇,这才注意到楚箫竟也在此。五年不见,楚箫早已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俊逸,气度更是潇洒出尘,比起五年前来,变化更是不少。
想到五年之前,这人曾经在危急之时,出手相助与她,陆汐月便走了过来,冲他娇俏的行了一礼道:“楚箫师兄也在啊,今日来这里,有事么?”
可是,任陆汐月连问了三遍,这楚箫才从痴呆当中回过神来,心知自己失态了,脸色一红,忙一抱拳,脸上温和如风的笑容瞬间绽开道:“原是汐月妹妹,你却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却是难得难得!”
陆汐月呵呵一笑道:“楚箫师兄说笑了,汐月还要多谢楚箫师兄五年前搭救之恩呢,再说,这离忧教中谁人不知楚师兄是一等一的人物啊!”说罢,又是盈盈一拜。
粉衣飘动,有暗香盈袖。
楚箫更是怦然心动,忙一笑还礼道:“汐月妹妹说笑了,我常在教中走动,常听嗔忧峰的师姐妹们和苏沅师妹提起你,都说汐月妹妹天资聪颖,相貌又好!今日一见果真不差!”
陆汐月闻听,格格笑了起来,心中暗道:果真是大弟子的风范,说起话来确实让人开心,唉,若是门口那个傻呆呆的木头也这么懂风情,那该多好?想到林逸之,陆汐月又暗中骂了他好几遍木头,怕是此时门外傻站的林逸之耳朵都热了。
楚箫心中一动道:“今日来咱们莫忧峰,没甚大事,只是受我家师尊所托办点小事,此外专程来看看汐月妹妹……”言罢又觉得这样未免有些不好,又道:“……和诸位师弟们……”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盒子道:“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值钱的看望妹妹,这东西就给你罢!”
陆汐月心中好奇,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看去。却见只这木盒便是上好的楠木材质,那上面更是雕刻着一对振翩翩飞舞的蝴蝶,那蝴蝶雕刻的却是精巧无比,像看去竟有从这木盒之上欲飞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