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教,离忧山。
离忧依旧,气度依然。
那山中的花草树木,这三岁的光阴里不知几枯几荣,冬雪春风,夏雨秋霜。离忧山依旧在灵气氤氲之中静立着,保持着神秘而伟岸的风骨。
三年来,无论是通往离忧大殿的通天大道,亦或者少有人迹的曲折道,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身影走过,留下这样那样的身影。
岁月深沉,离忧教中的每一个人也如那大山一般安安静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夏日听蝉,秋日观枫,冬日温雪,春日逐花。时光就这般渐渐的逝去。
离忧大殿门前,已然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覆盖了不少的落叶,有的已然泛黄,有的还带着些许的绿意。然而,没有人能够分辨的出,这里的落叶,哪些是三年之前落下的,哪些优势刚刚落下不久的。
虽然,那殿前广场似乎稍显的有些荒凉,可是那离忧大殿依旧在广场的尽头如此恢弘的矗立着,千万年来,风霜雪雨,它的容颜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那殿前的大鼎炉内,无时无刻都在飘荡着冉冉缥缈的檀香,飘散在风中,和着满山的灵气,弥久不散。
早晨,朝霞晕染,旭日东升,洒在离忧大殿金瓦飞甍之间,荡漾着的金色的辉煌;午时,祥云清风,鹤舞长鸣,那离忧大殿之中似乎还会隐隐传来道家经文的吟唱,好一派仙家气度;而那黄昏之中的离忧大殿,残阳夕照,更显得壮丽苍凉。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然而所有的离忧教弟子心中,都始终认为,离忧教必然会在五年后的某一天,再次以无上的威赫重新回到世人面前。因为,离忧底蕴,始终存在。
只是,在这轮回静演中,那些人,又是什么模样。
其实,这离忧大殿前广场上的落叶,在三年前便有人打扫的。每日清晨,天光微亮,便会有一个身穿粗布白衣的身影,在晨光之中缓缓的走来,然后拿着手中的扫帚,埋头细细的清扫着脚下的落叶。
,这个身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般一直在清晨来到这里孤独的清扫着。
除了做这些,他还会随身携带三柱檀香,在清扫落叶之后,擦拭那青铜炉鼎,待将那炉鼎上昨日蒙上的香灰轻轻拂去,再恭恭敬敬的插上三柱檀香,随后,俯身跪拜,诚心祷告。
漫长的祷告之后,这白衣身影才会缓缓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转身在一片旭日之中,悄然而去。
他就这般埋头清扫广场的落叶,这一扫,便是三年。只是,他虽每日都来,每日也都埋头清扫,然而,他的速度却终究抵不上那落叶掉落的速度。
整整三年,他扫着扫着,那落叶便越积越多。一直到那落叶从广场的一头覆盖到另一头。他的清扫却好像只是做了三年的无用之功。
三年的时光里,总是有这样或那样面孔陌生的年轻弟子走过这里,有的时候,这白衣青年也会碰到那么几个。
碰到的多了,这些年青弟子中便会有人好心劝告他,这里的落叶每天每夜不知要掉落多少,你这般清扫,要扫到何时。
他听到后,只是冲他们轻轻的笑着,并不话,然后埋头继续手中的清扫。
也有一些人,会好心的提醒他,你每天的清扫,那落叶掉落的速度比你清扫的快不知道多少,干脆就不要做了。
他听到后,依旧是那样笑笑,然后,低头,继续。
时间久了,倘若只要有人这样对他,他便那般冲他们笑,然后依旧不为所动,那种感觉,执拗的有些傻气。
直到越来越多的年轻弟子知道了这些事情,每每走过他的身旁,总会指指的声笑一番,大体是些,这人的脑袋大概不太灵光,或许是个傻子。
他的的确确是听到一些诸如这样的议论的,只是,从来都不去同他们争辩,只是依旧那般的笑笑,做完他所有的事情,转身离去。
尽管,那身影也好,还是那笑容也罢,在那些年轻新弟子的眼中,都是那么的痴傻。
离忧九脉,三年之前招收了新的弟子后,再次进入了一个固步自封的状态,所有的座和核心弟子,皆深居简出,平素里看不到半人影。
三年来,离忧教再无半大风浪,除了一些事情,只是交给各脉的二号,三号弟子,甚至是内门弟子,核心弟子也从那时起全面撤了出来。
然而,有一个比较奇怪的事情,一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
三年之前,清玄上人在离忧大殿上宣布将席弟子楚箫贬为普通的杂役弟子之后,在离忧教数万名弟子之中引起了不的震动,虽,那数万弟子,见过楚箫风姿的人也不过千人而已,但是楚箫的名头,却是尽人皆知的。这个决定,不亚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心中虽然无比震撼,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清玄上人贬斥楚箫,不过是做个样子少则旬月,多则一年半载,那楚箫必定风光依旧,望忧峰席大弟子,离忧教二弟子的名号依然非他莫属。
可是,一年过去,离忧教中没有传来任何关于楚箫复起的消息,那些曾经认为只是走走过场的人们,开始或多或少的认为,看来那清玄这次是真的要惩处楚箫了,然而,大多数人则还是觉得,想必是清玄上人觉得火候还不到,故此没有恢复楚箫的身份。
然而,事到如今,这清玄上人和他的望忧峰,席大弟子的席位依旧是空空如也,楚箫既没有复起,清玄也没有再任命谁来继任。
据,望忧峰二弟子苏知辰,曾经不止一次或单独或聚拢弟子,前往清玄处,恳请他重立席大弟子之位,可是似乎连清玄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告终了。
而且,自那次楚箫被贬斥为杂役弟子之后,从此音空信渺,再没有他的消息,他这个人也似乎如凭空消失了一般,便是那望忧峰的弟子也从那时起几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三年来,离忧教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大体分成了两派,一些人,为那望忧峰二弟子苏知辰不平,言他的修为和才情,早应该上位,另一些人,依然还在翘期待着那个曾经豪爽洒脱的身影,再度的归来。
只是外间纷扰多风雨,何必全然放心头?
望忧峰,通玄,总会在每次天光大亮之时,走来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一袭粗布白衣,正是从那离忧大殿走来的人。
粗布,是杂役弟子的穿着。这个青年,应该是一名望忧峰的杂役弟子。
只是,他自从三年前,才出现在这里,以前,从未来过。
或许,杂役弟子,本就渺,无人在意罢了。
他来到这里,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站定后,将那食盒放在眼前紧闭的石门前,顺手将昨日送来的食盒收拾干净。
那昨日的食盒中,依旧是满满的饭菜,只是,饭菜早已没有了一丝的温度。看来那石门里的人,似乎并未动过半筷。
可是,这杂役弟子并不在意,每天依旧是如此的送着满满热气的饭菜。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看太阳,太阳还并不太高,时辰尚早。
然后,他将这石门前的空地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并挑来水,轻轻的将方圆洒一洒。
最后,再用花剪,除去石门前的杂草。
他俨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任劳任怨的杂役弟子。
所有的事情做完,他便盘膝而坐,与那石门相对。不动,也不话。
有的时候,他会拈起身旁不知名的花,看着它在风中摇曳,傻傻的呆,一呆便是一整天。
一整天,他就那样坐着,或呆着。
他送饭、打扫、洒水、除草、摘花,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却不修行,不炼气。
三年。他每日重复的做着这些事,却依旧是不修行,不炼气。
春去夏来,暴雨倾盆,他不打伞,坐在满地的泥沼里,不言不语。
夏去秋至,黄叶飘舞,他拾一枚,放在眼前痴痴的看,不言不语。
秋去冬来,大雪纷扬,雪落满头,他仰头望雪,似乎出神,不言不语。
他身后有一长长的黑色包裹,那轮廓似乎是一柄剑。只是,就算是剑,他也从未将它拔出过剑鞘。
谁都未曾见过那剑的模样,大体,那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罢了,他是杂役弟子。有剑抑或无剑,对他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一整天,一年,两年,三年。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或者只是坐在那里。
漫天的星辉之中,他才站起身,缓缓的走下通玄,消失在月色之下。
于是,望忧峰的年轻外门和内门弟子,都渐渐地传开,那望忧峰通玄上,似乎有一个傻子,或者是个怪人。
直到,这安静,被一群外门弟子打破。
那群外门弟子,是望忧峰最没有希望的弟子。修为低劣,资质低劣,当然,品行似乎也不高。他们远离望忧峰一脉的核心,基本从来没有见过座和核心弟子。那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他们是外门弟子,却也要做一些杂役的事情。
每个门派都有一些良莠不齐的弟子,司空见惯。
他们也知道这个有些不太灵光的白衣杂役弟子,每天就这么的在通玄痴痴呆呆的。有心刁难他一下。
于是,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将这白衣人拦下。
一个领头的弟子,故意打翻手中的水桶,水泼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泥,打在了他的白衣之上。
顿时,那原本白的没有一丝灰尘的衣服上污秽不堪。
那群人看着,然后起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高采烈,似乎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抬头,然后看着他们,却不话,忽的,冲他们和气的笑笑。
老实人,老实的实在是蠢了!
人群中,有人这般起哄。
既然老实,便随便拿来欺负吧。
领头的人,故意狠的叫嚣:“诶,傻子,你把大爷我的水桶打翻了,你给我去打来一桶满的。”
他又是笑笑,然后低着头,平静的道:“好……”
然后,他就真的弯下腰,拿起满是泥泞的水桶,他的身体不知被谁暗中下手,使劲的推搡了一下。
他毫无准备,一个前倾。
又是一阵哄笑。
他站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恼怒。转头来到溪边,打了满满一桶,交给了领头的人。
那领头的人,似乎不尽兴,看了看他身上的泥泞衣服,哈哈笑道:“你衣服脏了,大爷我慈悲,你脱下来,在桶里洗洗吧!”
他很听话,脱了那衣服,光着膀子,很认真的将泥全部洗掉,然后湿漉漉的穿上。
然后在这寒冬刺骨的风中,一步一的往回走。
背后又是一阵胜利般的哄笑。
只是,他这样走着,走的很远。
面前,再次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粉一黑。
那粉的,娇俏可爱,粉衣更透着灵动。那黑的,面容还算清秀,身形清瘦。
一男一女。少年,是十八岁的林逸之。少女,是十七岁的陆汐月。
林逸之和陆汐月已然不知来过多少次,来找他,可是很多次都没有见到他,算上这次,这三年里,也不过是第五次。
有时林逸之单独来,有时,陆汐月会缓步独行,似乎也想找他话。
他也看见了他们,搓搓手,冲他们笑笑:“逸之,汐月。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