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如方才他的举动一般,伸手在鹿岳的娃娃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不必担忧,无忧定会无恙的。”
鹿岳吓了一跳,忙躲开少女的魔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鹿眼,叫道:“卿儿,你摸了本将军,是要负责的。”
瞧瞧,正经总不过三秒。
顾念卿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逝者已逝,生者却还是要活下去的。她知晓她对不起玉玲,只这亏欠,亦只有下一世再还了。
只盼着下一世,她身边的人都能无忧。
如此她便是灰飞烟灭,亦是能接受的。
顾长安是在玉玲去了的第四日回来的。
此时燕帝已昏迷了三日。
顾念卿站在河边,望着河面上融化的积雪,心头的阴霾消了不少。
顾长安一身白色锦袍,肩上披着黑色大氅,静静的站在顾念卿的身后。
绝色少女一身白裙,发上别着一朵白花,外头罩着白色斗篷。同色的狐狸毛将少女的娇颜遮去不少,只便是瞧着背影,亦是叫人着迷不已。
得知消息的慕容离与鹿岳站在顾长安的身侧,罕见的不曾争执。
一片素白中,女子躺在竹筏上,一张娇艳的小脸被层层冰雪封住。竹筏的四周,放着数不尽的鲜花。
顾念卿亲自将鲜花一一摆好,方退到后头,深深的望着竹筏中的女子。
“玉玲,我知晓你心中一直想着,若是当初不曾被顾念欢作践,你定会过着平静的日子。只人间世事无常,我只盼着你来世能好好儿的。你是个好姑娘,上天定不会再忍心折磨你的。”顾念卿抿了抿唇,喉间竟是有些酸涩。
她杀过自己的同伴,被自己的同胞杀过。
却是不曾亲自将自己的朋友送走——还是一条不归路。
竹筏上的女子唇角微勾,双眸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
“长安,过来。”顾念卿招招手。
顾长安走上前来,神情肃穆。
“和玉玲说两句话吧,这是你我最后一回见着她了。”顾念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玉玲是为她而死,心中记挂着的却是顾长安。少女怀春时应是多美好,只玉玲此生却注定是一个悲剧。
顾长安知晓,玉玲是死在大管家的刀下,为着救下顾念卿。若非有玉玲,罗氏与顾念欢定还在府中逍遥。
虽不知顾念卿为何要他与玉玲讲话,顾长安却仍是乖乖的听了长姐的话,在竹筏旁蹲下身来。
女子笑意盈盈的模样,竟也很是美丽。不同于顾念卿的明艳璀璨,却是带着女子独有的娇羞向往。
仿佛她不是赴死,是解脱了一般。
“玉玲,你真美。”顾长安憋了许久,终是道:“我记得第一回见到你,你脸上还带着伤疤,想必当时你是在嫌弃自己的容貌。姐姐说,一个人的外表并不重要,你是个好姑娘。”
外在的美貌固然重要,只若是心灵美,便更是叫人佩服。
顾念卿忍不住落下泪来。
玉玲,你若是在天有灵,听到长安这句话,想必也该是心安了。
书语与书沁默不作声的将竹筏推到河中央,铺满鲜花的竹筏顺流而下,漂往未知的方向。
“玉姨娘——”书若脚下一软,若非一旁的书竹扶着,定已是跌倒在地上。
她面上带着浓浓的悲伤,这般一个好人,便是这样没了,从此她再也见不着,那对镜梳妆,却掩不住满面哀愁的女子了。
再见不到她笑意盈盈的招呼自己——外头冷,快些进来。
再也无法见着她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此生脱离悲苦的命运。
顾念卿捂着脸,靠在盼归身上低声呜咽。
原是这般感觉,仿佛有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牢牢压住,竟是要透不过气来一般。
“别哭了姐姐。”顾长安轻声道。
顾念卿捂着脸点点头,身后的两个男子皆是担忧的看着她。
“好了,过了今日,我再要坚强起来。”顾念卿吸吸鼻子,转身往回走。
登上马车前,她见着不远处的柳树后,顾相静静的看着河面,目光中满是悲伤。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今玉玲已是没了,再来伤心难过,又有何意义?
顾念卿回到相府中,便听闻书语道:“今日离王殿下能抽空出来送玉玲,奴婢着实是想不到呢。”
顾念卿侧目,万般不解:“他很忙?”
虽说燕帝中毒,只他本就是病人,既不能看病,又不能替太医出主意。
便是朝堂上的政务,亦有太子管着,无论如何亦是轮不到他才是。
“小姐不知晓,这几日朝中的政务,都是由离王殿下来处理的。”书竹手中捧着新研制出来的兔子形状桂花糕,道。
晶莹剔透的桂花糕,一双眸子通红,正是顾念卿床头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