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没有接话,而是面色平静地望着车窗外。如果自己的长兄德意志帝国的储君,有着博大的胸襟和客观的认知,那么确如贝克所说,应该在开战之时就将同盟国舰队的指挥权交给最具海战指挥能力之人,可正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帆风顺的事业和如日中天的声望并没有改变小威廉的秉性,他的心气还是那么的高傲,容不得任何人比自己更加出色,比自己更加的受人欢迎。既然当初选择离开德国,避免因争权夺利而致国家内耗,夏树更不会在国家层面与之生冲突,所以跟意大利、奥匈帝国以及奥斯曼土耳其不同,爱尔兰王国从战争爆的第一天起就跟德国盟友坚定地站在一起,不论前线将士还是后方工人,绝大多数都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近两月来,已有数万爱尔兰军民丧生,逾二十万人受伤,更有百万民众从利默里克城区暂迁至周边的安置点,爱尔兰经济所受到的影响难以估量,而战争中的忠诚和勇敢正为他们赢得丰厚的回报根据德爱两国新达成的秘密协定,战争期间德国对爱尔兰的直接经济援助将从每年50亿马克提高到80亿,继续无偿向爱尔兰提供战争所需各种工业原材料,从英国缴获的各项资源优先提供给爱尔兰,而且待战争结束时,对英停战的每一项条款都必须由德国和爱尔兰共同协商。
回到王宫,夏树痛苦地冲了个澡,换了身轻便装束,而后在办公室接见了老朋友冯-卡森。
作为典型的德国军人,冯-卡森一贯不善言辞,他开门见山道:“皇储殿下近来军务繁忙,疏于休息,以至不慎染病,这几天遵医嘱卧床休养,因前线军情实在紧迫,特嘱托在下前来与陛下商议有关舰队指挥官人选事宜。”
夏树却道:“我方在亚速尔接连失利,结果令人遗憾,可是纵览战局,贝恩克将军并无重大疏忽,如果换了是我,战况也许更糟。就我个人的意见,既然舍尔元帅无法出征,何不继续信任贝恩克将军?”
冯-卡森是陆军将领,本业是陆战参谋,对海军事务没什么言权,而小威廉之所以委托他当说客,因为众人皆知他是自己最信任的军事助手,且早年在西线作战时就跟夏树结识,两人相互尊敬,多有往来。
见夏树有拒绝之意,卡森转而谈起了陆上战事。眼下登陆英伦的同盟国军队正扫荡英格兰南部海岸线,围困并拔除英国海峡防线的各处据点,同时进一步包围以伦敦为中心的东南部要塞区,集结重炮部队,准备对其展开总攻击,而据可靠情报显示,英国王室成员和部分政府人员已撤退至苏格兰北部山区,英王乔治五世的五个孩子,包括王储爱德华、王子乔治以及玛丽公主,已乘潜艇转移到了加拿大,据说流亡政府的架构也已经搭建起来。由此可见,英国人自知本土难守,已经在做全面弃守的准备,乐观的话,同盟国军队在英国本土的大规模作战行动能够在秋天到来之前结束,届时海战的战略性失利将从陆战的战略性胜利中得到弥补,所以,当前同盟国舰队的任务是稳住阵脚,以尽可能小的损失撤离亚速尔群岛,在欧洲海域依托空军优势部署防御这样的作战难度应该不会太大。
说完这些,卡森话锋一转:“事实上,我们担心的不是贝恩克将军的指挥能力,而是他的指挥信心。陛下对军事策略研究颇深,应该知道心态的重要性。经过前期的失利,贝恩克将军已经背负了太过沉重的心理压力,好比一根弹簧受到超负荷的压迫,不能再任由其保持超压状态。此前授命舍尔元帅临时接任舰队司令一职,殿下已是忧心忡忡,担心元帅年事已高,身体难以应付高强度的海上作战,没想到还未出航便遭意外。如此一来,除了陛下之外,实在没谁能够在这个时候担此重任。”
夏树不得不承认,即便没有华丽的修辞和优雅的腔调,得益于优秀参谋军官的清晰逻辑和散思维,冯-卡森依然是个非常好的说客。
不过,夏树早已不是那个能够被他人轻易说服的热血青年了。统治爱尔兰的17年间,他逐渐从台前退居幕后,韬光养晦为的是厚积薄,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要做的就是反复试探对方的底线,从而为自己谋求利益最大化。因此,他故作遗憾地说:“我本人很乐意充当救火队员,可是我的大臣、幕僚大多反对我领舰出海,他们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一旦我在战斗中遭遇不幸,英国人潜伏在爱尔兰的间谍们会煽动新教徒以及那些偏执的民族主义者起来反对德裔官员把持的爱尔兰现政府,即便军队能够强行控制住局面,骚乱和暴动也会削弱前线将士的斗志。我们试着在冒险与保守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结果就是在同盟国军队彻底占领英国之后,我本人才能接受像舰队指挥官这样的战斗性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