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简商祁,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忽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孝?自己的父亲死了,竟然一点眼泪都没有。”
“不,我没有。”
简商祁摇头,他当然不会这样看待宋禾。
伤心难过,未必一定要用掉眼泪来表明,心里撕裂的口子,哪里眼泪可以表达的。
简商祁知道,薄儒迟的突然离开,带给宋禾的打击有多大。
这三天来,都是他跟在身边,陪着宋禾处理后事。
简商祁亲眼看到,宋禾在签下死亡证明的那一刻,右手颤抖的有多厉害,一个名字,写的歪歪扭扭。
简商祁也看到过,深夜薄儒迟的书房里,总是站着一个女孩。
心里的伤,那是旁人看不见的。
宋禾笑了笑,笑容苦涩自嘲。
与其说那是笑,倒不如是牵动唇部,扯出的一抹弧度罢了。
宋禾垂在膝上的双手交握,声音冷然,她说:“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不必在意他人的想法。”
简商祁很怕,他比谁都要慌。
他很怕宋禾会一时想不开,或者由此之后,再也无法振作,再也无法开心。
“我当然不在意。”
宋禾将自己的手,紧握的泛了青色。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爸爸竟然就这样去了?
宋禾会想,那大概是她的梦,也许她睡一觉醒来,爸爸就又重新出现在面前。
薄儒迟才多大的年纪啊,他才五十岁啊。
宋禾扭过身子,握住了简商祁的手。
她情绪起伏着,一双眼睛红红的,像是红眼白兔子一般。
“阿祁,你知道吗,这三天住在这间四合院,我始终觉得,爸爸就在身边……他明明,明明前几天还在客厅里喝着茶,还在给我做我喜欢的菜,为什么——”
宋禾说着,忽然说不下去了,声音就这样戛然而止。
简商祁拧眉,心口那个位置,很疼。
“小禾。”
简商祁将宋禾拥入怀中,大掌扣在宋禾后脑。
宋禾的脸,紧贴着简商祁的衣服。
简商祁能感觉到,月匈口的位置,一片濡湿。
他如同哄着小孩子一般,轻轻地拍着宋禾的后背。
简商祁进来祠堂的时候,已经将门阖上。
这时,却有一阵疾风,强势的将房门吹开。
然后,有一道身影,就这样突兀的冲了进来!
“薄儒迟,薄儒迟?”
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已经哑了的嗓子,在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名字。
宋禾从简商祁怀里离开的时候,眼睛红肿的让人心疼。
牌位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很漂亮的中年女人。
顾莲盼喜艳色,可她今天,却穿了一整套的黑色。
宋禾依稀记得,顾莲盼最讨厌的颜色,就是黑色。
“妈……”
宋禾的腿有些麻了,起身的时候,险些又跌了回去。
简商祁扶住了宋禾,紧紧地握着宋禾的手腕。
宋禾依靠着简商祁,堪堪站稳。
宋禾看着顾莲盼。
顾莲盼看着牌位。
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忽然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顾莲盼不相信,那个男人,欠了她那么多。他应该长长久久的活着,然后一辈子给她赎罪!
他凭什么,凭什么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走了之!
顾莲盼心口郁结着一口气,她像是忽然了疯,长臂一伸,将牌位抓在手里。
她漂亮的手,在牌位上不住拍打,像是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男人脸上。
“你给我醒醒,你给我醒来!你欠我的,你许给我的,全都没有实现,我允许你死了吗,允许了吗?!”
宋禾惊了,去抢牌位:“妈,你做什么!”
宋禾将薄儒迟的牌位抱在怀里,护的严严实实。
顾莲盼抬眼,看着宋禾许久。
她忽然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又忽然跪在了地上。
一开始,她低低的啜泣。
后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哭声变的声嘶力竭。
宋禾抱着薄儒迟牌位的力道收紧。
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顾莲盼。
薄儒迟爱面子,可顾莲盼比他更注重面子。
她现在,竟就这样,无所顾忌的哭着。
宋禾心里一紧,说不出的滋味。
她想,妈妈大概,很爱爸爸。
………………
………………
宋华深来到四合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寒风入骨。
冷风打在脸上,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
宋禾有时会站在四合院的门口,朝着外头看一看。
街上,没有行人,平添了许多萧瑟。
风雪之中,款步行来的男人,染着一身的寒气。
宋禾本来,正要将大门阖上,却被突然扣在门板上的大手拦住。
他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宋禾呆住。
从薄儒迟离开的那一天,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她始终没见到他,也没有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宋禾忽然觉得冷,冻僵了的手,紧紧地抱着外套的毛领。
男人强势的挤了进来,将她逼入一个死胡同。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依旧低哑磁性的声音。
可听在宋禾耳朵里,却觉得寒冷非常。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