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回去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从电梯间里出来,宋禾看到有拿着医用器械的护士在病房进出。
心跳声蓦地一滞,宋禾双手紧握。
有那么一瞬间,不敢冲上前去。
她就那样怔怔的站在原处。许久,久到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手里的午餐掉在走廊白色的砖地上,洒了一地。
宋禾步伐趔趄的冲过去,却被站在门口的一位护士拦住。
病房的门,关的死死地。
“出、出什么事了!”
宋禾的声音变了调,粗哑难听。
她忽然觉得很冷,身体在克制不住的颤抖。
护士的脸色不佳,安抚着宋禾:“宋小姐,薄老先生的病情忽然加重,里面正在抢救,请您稍后。”
“怎么可能!我刚才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宋禾不住地摇头,她不信。
她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护士所言。
宋禾安慰自己,这是薄儒迟威胁她离婚,开出的一个小玩笑。
其实,他的身体根本就痊愈了。
其实,明天他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抱住宋禾,阻止着她的冲动。
“宋小姐,请您冷静——”
‘咯吱’
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了卫生口罩后的一张脸,僵硬怅然。
宋禾挣开护士,冲过去抓住了医生的手臂。
她没有勇气,直接冲进病房里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怕,很怕……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宋禾的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惊扰到了什么。
医生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回应宋禾。宋禾又步步紧逼的追问:“已经没事了对不对?”
即使已经见惯了太多了生死的医生,此刻看到眼眸隐含期待的女人,也于心不忍。
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
可他的医术再高明,也留不住一个将死之人。
宋禾急了,她的指甲透过衣服,掐着医生的手臂。
“医生,你怎么不说话?”
宋禾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为什么,忽然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医生摇了摇头,沉重的叹气:“宋小姐,请节哀。”
低低的一句话,却如同响在耳际的闷雷。
那一瞬,震的宋禾忽然耳鸣了似得。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宋禾摇头,呢喃着自言自语。
她双眸紧锁着医生的脸,想确认,他是不是在骗她。
她刚刚从病房出来的时候,薄儒迟还好好的……
一个好好的人,不可能说——
“不、不可能……”
宋禾双腿一软,忽然瘫在了地上,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她仿佛听到有不同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
……………………
三天后的薄家四合院,被一片雪白的积雪覆盖。
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送走了秋天,也送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是宋禾第一次,面对死亡,面对生离死别。
宋禾只在电视剧上看过,失去亲人的主演们,哭的声嘶力竭。
可轮到了她头上,她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眼睛像是忽然干涸了,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为此,听说了这个消息,来送薄儒迟最后一程的人,都在暗地里骂宋禾无情、不孝。
宋家祠堂,多了一个牌位。
宋禾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穿着单薄,冷的颤抖。
薄儒迟生前的老友不多,这两天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
今天,是最清净的。
祠堂的门开着,门外一阵疾风刮过,吹乱了宋禾的头,也将她吹的瑟瑟抖。
这时,肩上蓦地一紧,有人将外套搭在她身上。
这件外套,还残存着那人身上的体温,将宋禾身体里的寒意驱散。
宋禾抬起头,觉得眼睛有些涩。看人看物,都很累。
简商祁也跪下,他陪着她。
简商祁盯着面前那个新的牌位,上面刻印着的名字,显得冰冷。
他还记得,那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薄儒迟的情景。
老人家握着他的手,恳求着他,一定要照顾好宋禾。
就像是将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时候,简商祁以为,是他的错觉。
可他现在才明白,原来,那真的是临终嘱托。
身侧,宋禾面无表情,目光毫无焦距,一直盯着牌位。
简商祁心口微滞。
他琢磨了很久,才将声音吐出:“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这是既定的宿命。当然,去了的人,一定更希望活着的人幸福,快乐。”
宋禾将侧脸对着他,简商祁看不到她的神情变化。
他朝着她身侧又挪了挪,距离她更近了一点。
“小禾,如果你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简商祁抬起了一只手,想将宋禾揽进怀里。
手臂还未落下,宋禾却摇了头。
“不,我不想哭。”
她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简商祁微怔,僵持在半空的手,显得尴尬。
他皱了皱眉,收回手,背在身后。
宋禾这时,终于将停留在牌位上的目光收回。